第35章 同年同袍(第2/4页)
燕熙虽是听得胸中激荡,可他知道这是一本小说,竟是很难做到深刻的共情,他谨慎地按着形势走,提醒文斓小声。
文斓按音量压低,声音按捺不住地发抖:“看他们今天一通吵,私德有亏的都有难处,竟是一个个把自己摘得干净!朝会到最后,风向陡然往贪墨里转了!那些个蠹虫知道早晚会转为大举参劾廉政,竟是贼喊捉贼,率先参了河西王私营产业!监察风波硬生生转向国本之争!”
商白珩说过“我们下的是格局”,这样的局势转化,燕熙和商白珩之前有所推演。
是以燕熙心中有数,不觉震惊。
倒是文斓的反应叫燕熙出乎意料。
他心思如电,立刻意识到他和商白珩关注的“势”与具体到每个人的“势”并非完全一致。
而燕熙和商白珩既站在了执棋人的位置,便要不惜不计个别棋子的代价。
此时,燕熙正看到棋子顺着形势,走到了他的跟前。
文斓。
竟是他朝中唯一的好友,文斓。
燕熙知道不该劝,因为局势总会推出一枚击穿局面的棋子。
可他又有不忍,毕竟这是活生生的个体。是一个学子十几载的苦读,是一个家庭几代人的积累。
燕熙张口,必须说点什么。
文斓忽地提高了声调:“每每一到争国本,其他事情就要不了了之!时势紧迫!”
燕熙仍是冷静的,他再劝:“这是百官老把戏了,文兄,你先莫急。”
文斓却义愤得双目通红,他凑近了,苦苦压低声音说:“河西王堂堂一个皇长子,今日在大殿中竟是直接吓得痛哭流涕,毫无体面!在那些人眼里,连皇子也不过是棋子!”
燕熙没有像往日那样躲开旁人的接触,而是忍受了这样的距离,帮文斓分析:“今日齐王也到殿上了,他又如何?”
文斓热泪夺眶而出:“可气的正是齐王!他两三句就把自己撇清了,他有姜家照拂,一群文官出言保齐王。就可怜了河西王,今日受百官弹劾,那些个产业到底是莫须有的还是确有其事,他已然百口莫辩了。可叹啊!皇长子于朝臣而言,有如玩物。”
文斓说完这句,大叹一声,甩袖而去。
燕熙知道这是一本书,可眼前的国士亦是真国士。
燕熙有些许地动容,跟上文斓的步子,劝道:“国本并非我们能参之事,文兄,你要慎重。”
文斓嗖地回身,拉住燕熙手腕,沉声说:“微雨!从前多少党争,哪一次有闹到扯上皇子的地步?这次不同以往,若无人站出来,那些人就要偷天换日,把监察风波转换成立储之争。若皇长子败下,皇子中又有谁可以与齐王抗衡?”
当前皇子间势力一目了然,燕熙无可争议之处。他拿伞遮住了文斓的脸,不叫侍卫瞧见那泪花。
可燕熙自己的眼中,已然隐隐闪泪。他竟忘了去抽开被文斓握住了手腕。
文斓颤声说:“齐王后面是姜家!我观户部的账,只要涉及姜系官员的就不清不楚!姜家才是最大的蠹虫!若齐王胜了,姜长又要操纵朝堂几十年。大靖经不起多少年了啊,微雨!”
燕熙受着文斓的注视,做最后的劝说:“可是文斓,你只有一人。”
文斓大笑一声,松开了手,急走几步,他的泪花挥尽,悲愤到尽头只余热血,他望着那苍穹,盯着那烈日道:“自苦以来,邪不胜正。虽只有一人,我亦要往。”
燕熙被文斓的正气激得胸中澎湃。
可他又格外冷静,他知形势不可逆,又知文斓劝不住。
可叹如此文弱书生,要蜉蝣撼树、以卵击石。
燕熙知道就算没有文斓,也会有其他人。
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纷争已然在此,华夏的脊梁从未折断,时势也不能叫他们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