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3/7页)
羊羊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更别说见家长了,就帮她上网查,跟自己的亲戚朋友讨教,两个不靠谱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总结出什么可靠的经验。
沈宜之失笑,朝那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有点紧张,我们打算过年回趟家,见见我爸妈。”
梅兰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你家里人会反对?”
“嗯。”
梅兰也是一脸好笑,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难怪沈宜之爱逗她。
只是笑着笑着,她想起了什么,笑意便渐渐消失了。
回家,这个词距离她很远,她有许多年,没有回过那座小城了。
这是座南方的小城。
南方的冬天下雪没有北方多,刺骨的寒意却不少。
梅兰下了车,在寒风里拢了拢大衣的领口,她四下看了看,入目皆是陌生,便干脆叫了个滴滴。
滴滴司机很健谈,一路上问了她许多话,是来走亲戚的,还是访友的?听您口音有点像本地的。我们这儿这几年可是大变样喽,您要是几年没回来,怕是要认不出。
梅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行人建筑,许久,才回过神,笑了一下:“是啊,认不出了。”
是真的认不出了。
在桐花巷巷子口下车,是个难得的好天,日头当空,只是冬日的阳光再怎么用力,还是裹着冷然的寒意。
再没有那一年的烈日炎炎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在谁带笑的脸上斑驳。
梅兰收回思绪,顺着小巷往里走。
一到夏季就遮天蔽日的泡桐树只余下冷清枯瘦的枝干,狭窄的巷子冷寂无声,远远近近的高楼林立,坑坑洼洼的地砖不知何时换了水泥路。
找不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甚至没有她悉心搭建的片场来得还原。
梅兰四下打量,难掩失落。
直到走进巷子深处,看到那栋老旧的楼,记忆才丝丝缕缕地蔓延开。
它比过去就旧了,楼下的铁门起了锈,往日看来高大的路灯也像被时光压弯了腰。
梅兰仰头,看到了自己房间的那扇窗,看到阮蔓青那个曾经晒了满满一排衣物的阳台,洗衣粉的香气在飘散,她的衣服跟阮蔓青的夹杂着,她曾觉得那画面透着理所当然的亲密,总在心里窃喜。
楼下靠墙的地方歪七扭八地停着几辆自行车。
梅兰走进楼里,那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过的楼梯好似比过去更窄了,冷冷清清的,犹如在记忆里沉睡了多年,没有丝毫回音。
梅兰有种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她按捺住自己的步子,迈上一级级的台阶。
她很长时间没再来过这里,因为奶奶的缘故。
她以为她会有很多年不敢再踏足,没想到因为沈宜之的一句回家,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奶奶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她病得瘦骨嶙峋,再怎么精心照料,都好不起来。
她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抓着她的手,说,池生,你从小懂事,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
她没法向奶奶辩驳这不是错,只好低头沉默。
奶奶知道她的脾气,又倔又硬,认准了就绝不回头。于是她临终前要她保证,绝不会再跟阮蔓青往来。
她睁着眼睛,留着一口气,就等她的一句答应,她没办法硬撑着,只好点了下头。
那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跟阮蔓青一起去超市的那一次,她胆怯,不勇敢,畏惧人言,从她身边走开。
她答应过她会为她勇敢的。
她还是没有做到。
奶奶也没有相信,她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闭眼。
那是阮蔓青离开的三年后,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每一个人。
她想阮蔓青离开她或许是对的,她什么都做不好,答应过的事也从不作数,她高估了自己。
她在负罪感里颓废了一段时间,想念却在无数个日夜里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越来越想她,越来越害怕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