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第2/3页)

这封信写的可真是艰难极了,乌都既要装“汉字写不熟”,央求山翰林逐字逐句翻译;又得装三岁小儿,不能干净利落地成文,得像真正的三岁小孩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往出蹦。

他穿来前那套公文写作的格式还没丢,穿来后半年了,还没见过一本汉字书,不会措辞,不会古文造句。

乌都活了二十来年,国赛优秀论文都发了十来篇,就没写过这么费事的玩意!

写完了,耶律烈还要检查,一切暴露名姓、暴露身份的字句,都要给他抹了,连那句“焦红圪卜村南面城墙”,都是乌都求了又求才留下的。

最后勾来抹去,剩下的寥寥数语已经不成文了,更像是三岁小孩胡写乱画。

乌都眼巴巴看着山翰林。

山翰林刚一抬手要润笔,耶律烈横来一眼,目光如刀剜在他手上。山翰林自觉身负大任,惜命地放下了手。

“小公子就这么写罢……挺通顺的。”

有学问的山翰林都这么夸了,乌都搓搓冻僵的手指,小心地把信纸糊进封皮里。

谁都看出来耶律烈是哄着他玩——白捡来的圣子,又有呼风唤雨的神通,草原上有几百万牧民,什么萨满,什么巫觋,于牧民来说宗教全都是虚妄的幻想,能真正召来雨雪的才是真神。

而供养一个这样的圣子,每天只需一碗羊奶、三两精米熬一锅粥,乌都甚至不怎么吃肉。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日后复国必有大用,耶律烈根本不可能放他跟边城联络上。

偏偏乌都自己看不出来。

这小东西的灵窍都开在了别人没有的地方,生活日常几乎是痴愚的。

他专心与星宿四象神交流时,总是忘了时辰,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夜里观星时要是旁边不跟上人,这小东西能在料峭的寒风里坐半宿,没人提点,他甚至不太在意衣裳正反面、鞋子左右脚。

——蠢东西。

耶律烈目光里蓄了丝笑。

乌都轻盈地栽进他怀里,喜气洋洋重复一遍:“今日不下雪,可以上路!”

一群俘虏眼珠晶亮,伸长了脖子。

什么国书,什么寄往边城的信,都有暴露己方的风险,耶律烈糊弄他“等雪停就去”,“等雪化就去”,年前说“马冻病了”,年后说“马痢疾了”,找不尽的理由。

乌都毫不气馁,每天央着他,求着他,“父汗父汗”喊了几百遍,终于等着天也晴马也饱的时候了。

耶律烈睁只眼闭只眼,放乌都把信交给了探子。

一个边城驻军几万人,其中能有一两千的探子分布在两军之间,这一群探路的马前卒,大字不识一个,能晓得什么厉害?

耶律烈不信面前这一排蠢货能泄露得了他的行踪,还能原路摸回来,他也不信乌都胡写乱画的东西真的能引来什么人。

十几个探子争着抢着,举高了手。

“小王子,我给您送信去,我跑得快!”

“还是我去吧,我熟悉路!”

乌都左挑右选,挑了里边最活跃最积极的两个,道:“两位大哥帮我去送信吧,你两人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山鲁拙沉痛地掩了面。

兵,不是所有兵都揣着保家卫国的信念来边关的。盛朝富足,也少有大战,所以不强征兵役,多数时候是募兵,军营里头伙食好,禄米足,保不准立个什么小功,回乡时领几十亩地,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当探子的得机灵,得会变通,多数是军营里好玩好赌的兵油子,上官最不待见这种兵,才撵到前边探路。真正稳扎稳打功夫扎实的,哪里会放出来当马前卒?

这俩兵,山鲁拙搭过话,来混日子的,遇事儿躲着走,明摆着不是能担大任的。

要是照他选,他会选老实木衲的那几个,一边称兄道弟,一边许以重利,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