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3/5页)

晏少昰眸光立刻转冷。

——市井泼皮,敛财无德,也配她喊一声哥?

藏在他心里的那声“二哥”立刻变了味儿,从珍贵的、独有的亲密称呼,变成了路边连送带卖、人手一个的廉售货。

唐荼荼还在絮叨:“当时船上有个琴娘,还有个船夫,都被兵马司逮走了吗?殿下能派个人去捞他们出来么?”

平时,她这张嘴说十句,八句都讨人喜欢;今儿是反着来的,没一字称心如意,一字字全如钩子,勾扯着他的心往四分五裂的方向拉扯着去。

晏少昰在这微弱的痛意中沉着脸,眉头皱得没了形:“操心你自己就行了。”

瞧见他起身要走,唐荼荼忙直起脖子叮嘱。

“您让大夫好好给九两哥瞧瞧,他不像我,又下水又吹风,还受了惊,他那身子,平时就弱不禁风的,发一场烧没准就送了命了——殿下?”

“养你的病!”晏少昰喝了声:“净操闲心,我府上这么多人,能照看不住几个大活人?”

他听到她被掳的信儿时又惊又怒,可此时,惊和怒全调和成了另一种怪异的火气——往常一口一个“二哥”叫着,现如今喊那泼皮奸商“九两哥”了,就顺势改口喊他“殿下”了?

这倭瓜脑袋,孰亲孰疏都分不清楚!

惊怒、焦急、担忧,全转成了郁气,在他胸口乱窜。晏少昰甚至能抽离出一线理智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冷静剖析这情绪来得不合宜,像个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

可屁用没有,该气还是气,那股郁气死活镇不住,叫他额角都抽跳起来。

唐荼荼被他吼懵了:“说话就说话,您发什么火啊……”

“……我没发火。”

半晌,晏少昰收敛声音,换了句温和些的:“早点歇下罢,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他踱出几步,隔着屏风镂处的细绢,看到唐荼荼掀起被子从头遮到脚,又打了个滚儿,脸朝墙睡下了。

慢慢地,被子轻轻抖动几下,她在被子底下蜷缩成了一个球,委屈巴巴的。

晏少昰僵站在屏风后边,后背渗出汗来:她……是哭了么……

唐荼荼没用过被炉这么金贵的东西,正琢磨用法。

厚实的被子是簇新的,瓤子软得像云,不像棉花,大概是填了鹅绒鸭绒兔毛一类的东西。

脚下那两只被炉,她拿脚尖勾了一只到腰侧,端到手上仔细瞧。那是一颗空心的银薰球,直径有手掌长,银球面上镂刻着细密的花鸟纹,一颗颗细碎的红玉嵌作鸟眼,工艺卓绝。

里头带着机关,最中心填着小炭炉,周围有轴臂,结构类似于常平陀螺仪,能保持里边的炉口一直朝上,360°不管怎么转,里边的机关都会自动回转到水平,不会倾倒。

唐荼荼这才放心把炉子捂回腰侧,另一只也勾上来,紧紧贴着腹部。她不怕脚冷,只怕落下腰病,抱着两只炉子蜷缩成了个球。

快要有了睡意时,才听到脚步声离开。

——奇怪,不是早走了么……

外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芸香眼皮直跳,廿一无声扶额,几个奴婢一齐齐提心吊胆的,怕里边吵起来。

看见主子出来了,一伙人忙低头敛目装聋子。

晏少昰声音惫倦:“枫桥林围了么?”

廿一忙回话:“一刻钟前派人去的,大约子正就能办完事——是属下疏忽了。”

上月底,云岚居士送给唐姑娘的那话本,他们是拿回来看过的,书中夹页上分明写着“九月月圆,林中一会”。廿一毁去那页,料想萧家剃头挑子一头热,早晚会消停。

谁知居士林吃了的豹子胆,竟敢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掳人。

“那红衣居士是谁?”

廿一:“也是个在家修,自起了个雅号——玄机,在枫桥六居士里行三。其父是萧帝师京中故旧,曾因‘明正社案’受了些牵连,贬谪山东,再未起复。两家后人走得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