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华琼多年的心结,就在这么一声“娘”中,烟消云散了。
可闺女变了,想开了,也跟她更生分了。
自上元节那天,荼荼来华府探望了她,之后这几个月都再没去看过她了。华琼到底是外人,得懂礼数,也得避讳唐老爷和他当家的夫人,荼荼不出门,她并不方便过府。
今早是着了急,才把礼数扔到了一边去。
母女俩不常相处,说过了正事,便寒暄不起来了。华琼又问起荼荼最近过得如何,她问一句,唐荼荼应一声,不问就无话。
华琼看出她的不自在,起身要走:“娘不跟你坐了,得回家去清帐,上午还约了海昌坊的大掌柜。”
“您不留下用早饭?”
“不留了。”华琼爽朗一笑:“叫你母亲看着了我,心里不定怎么想,娘回府再吃。”
她在女儿的屋子里环视一圈,盘算她这屋里有多少物件要换的,多少要添置的。
唐府分家分得匆忙,唐夫人的节俭又出了名,家具物什没舍得打全套簇新的,只给每个孩子换了两样。
有新有旧,这一屋子里,几样大家什的色儿便对不上了,乌木色儿的,红木色儿的,紫檀木色儿的,样样都有。还有荼荼那放烛台的柜子,上头糊了一层奇奇怪怪的铁皮——华琼只消一眼就明白过来,铁皮是做什么用的。
她笑道:“你倒是心巧。只是防火的法子可不止这一招,铁皮笨重,物料价也不便宜,回头,娘让你看看南边的家什是怎么防火的。”
看来看去,什么都不大满意。华琼心里算着,给儿子和姑娘一人打一套新家什,这是亲娘的心意,任谁也没话说。连上那个三丫头,也送一套,省得落人口舌。
“大夏天,盖这么厚的被子?”华琼视线落在床上,细瞧,更奇怪:“被上怎么有灰?”
唐荼荼一向老实,瞎话编得含糊:“……夜里做梦,不小心翻到床下了,蹭了点灰,没磕着。”
华琼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轻笑道:“睡觉不老实,摔两回就长记性了。”
她掌心热,来的路上掌心又握过马缰,汗味并不好闻。可唐荼荼并不抵触这个味道。
脑门上留下了微小的酥麻触感,唐荼荼捂着那块地方,心里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她想,这个“娘”,脾气可真好。原身在遗书里埋怨她的那些话,要是让她看了,指不定得多难过。
出院门时,华琼到底是没忍住,侧眸看向荼荼,低语道:“你是大姑娘了,重口腹之欲没什么,但得有节制,不能一下子吃成……”
她噤住口,一时想不着不伤人的形容词,“总之,少吃多动,女孩子漂漂亮亮的,多好。”
“谢谢娘,我知道了。”
唐荼荼不假思索地应了声。近些时,跟她说过类似话的人太多了,唐荼荼已不需过脑了,通通一句“我知道了”回应。
她送着华琼出了后门,伸手要扶她去踩那上马石。
“快别扶我,踩着这石头,我就不会上马了。”华琼笑着格开她的手,手托马鞍,借着马镫一使力,利落地上了马。
马儿仰着脖子轻嘶一声,四蹄连点,跃跃欲奔。
唐荼荼看得眼睛晶亮。
当娘的知她心意,居高临下笑道:“你舅舅刚从南面回来,给你带了匹小滇马,还没寻着机会给你。等再过半月,天儿不怎么热了,娘带你去乡下骑马!”
话落一扬鞭,马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棕红油亮的鬃毛与尾巴扬在风中,转眼就远了。
这位“大奶奶”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拢共坐了没一刻钟。后院的仆妇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了个实实在在。
胡嬷嬷在后门张望了一会儿,见华琼骑着那马拐出了巷子,才松了口气,叮嘱后院的仆妇:“都管住嘴,不能把大奶奶来过的事儿与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