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温暖的雨幕(第2/3页)

这是许戚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件事。

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对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都感到恐惧。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小学,不懂要怎么表达这种情绪,每当陈芳在厨房里做饭,传出来的水流声都会让他坐立不安,没办法拿稳铅笔写作业。

记得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和陈芳描述了这种虚幻的恐惧。陈芳听完,认定这是许戚不想写作业而找的借口。

后来,也许是发现许戚一直没有好转,陈芳带他去了一次医院,检查完所有指标,结果显示都正常。医生委婉地建议他们可以去儿童精神科看看,但陈芳只能够看见白纸黑字写着的‘正常’。

她觉得许戚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小孩子瞎矫情,长大了就会好。把他带回家后就再也没有提去医院的事情。

许戚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关心。这种漠视是比故意更尖锐的一把长刀,长年累月地磨平了他对陈芳的依恋和最后一丝期望。

许戚也记不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克服掉对水流的恐惧,可能小时候的他还有一股原始而天真的勇气。但是后来,他已经定了型,好比一个陶器从坯子开始就捏错,无论在外表描上多少层花纹,费多少心思,烧出来后依然是一个扭曲难看的瑕疵品。

记忆随着廖今雪的询问仿佛走马灯闪过脑海,除了那句简短的‘不行’,其余许戚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这些事情是该被藏起来的,因为丑陋,没有人喜欢听别人吐难闻又无趣的苦水。他甚至都没有完整地告诉过梁悦,她只知道他因为许诚的离开而受到很大打击,但不知道这个打击到底代表了什么。

雨点劈里啪啦击打窗户,声势比刚才更大。廖今雪没有问‘为什么’,这在成年人的字典里是一句不够礼貌的话,更重要的是,代表关系的越界。

他不用急于一时。

“你有没有想过解决的方法?”廖今雪换了一种问题。

许戚望着天花板,无声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还没到影响生活的地步,应该也没有必要专门去解决。其实只是一个小问题,习惯了就没事。”

连谎言也那么拙劣。

廖今雪所想的一切仅存于幽深的心底,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他把关闭了的手机置到床头,“你要睡了吗?”

许戚觉得差不多该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也许廖今雪根本不想听,“嗯。”

房间骤然沉入一片黑暗。

清醒的状态下,和廖今雪躺在一张床上的感觉更加难熬,每一声呼吸,每一下翻动,都会清晰地传进许戚耳里。

即便不是刻意,最后也变成了刻意。

半梦半醒中,伴随外面的滴答声,许戚感觉自己正毫无遮蔽地躺在雨幕之中。忽然打了一声雷,他浑身颤了下,本能地朝着温暖的地方躲避。

有什么东西紧密地桎梏住了他,奇怪的是,靠近的那一刻雨幕逐渐散去,身上的湿冷被源源不断的暖意击退。

第一次,许戚听着雨声,睡了一个很沉很安稳的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戚发现自己正躺在廖今雪的怀里,一只手还挂在对方腰上,简直是比前一天早上更加窒息的画面。

廖今雪睁开眼后短暂地怔了一下,他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同时拉开距离,“我们可以赶上十二点的高铁。”

许戚佯装无事发生地应了一句‘好’,没发现耳根很红。他背对着廖今雪换衣服,此时房间很安静,再也没有击打玻璃的噼啪声。

雨停了。

星期一的高铁站比平常忙碌,许戚办理完退房,和廖今雪在高铁站附近的一家面店吃了午饭,正好到检票时间。

回程的时候,他们和来时一样坐在相邻的座位,手肘抵着手肘,膝盖时刻都能不小心触碰。没有哪里不同,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萦绕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