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页)

人总是谎话连篇,心口不一。

说不悔的其实抱恨终身,说不恨的其实恨之入骨,说珍爱的,最后却将毒药投入他的杯中。

比起一个个的辨别真伪,他学会更直截了当的方法。

林下寒影蔓延,月华堕地。

世间万物影影绰绰,似乎都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挂在树枝上的烘烤的衣物变得半干,两人先后穿回衣裳,围坐在火堆前继续烘烤。

荔知悄悄打量谢兰胥在火光下晦暗不轻的侧面,越发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明明都可以假死脱身了,他执意要抓着这流放三千里的皇孙身份做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问,一并问了罢。”谢兰胥说。

荔知当然不会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殿下是怎么忍住银针刺入的”她说。

她本是随口一问,谢兰胥却望着火堆出了神。

片刻后,他朝腾跃的橘红色火苗伸出手。

消瘦苍白的指尖伸入火苗中,瞬间就被包裹。荔知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将谢兰胥的手从火焰里拉了出来。

只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荔知的心跳却比刚刚攀爬山壁时还要急促。

“殿下!”她疾声道。

谢兰胥面不改色,平静的目光望着刚刚伸入火焰的指尖。

“……我感觉不到。”

荔知愣了一会,发觉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将手指伸入橘色的火焰之中,也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殿下感觉不到疼痛”荔知难以置信。

世上还会有不会疼的人吗

“疼痛是什么感觉”谢兰胥反问。

只有看着他的眼睛,荔知才能相信这么荒谬的问题是他真心求问。

荔知遇到过很多难题,但是她相信谢兰胥的这个问题,即便是学识渊博的夫子也难以回答。

痛觉是什么感觉

就像对一个从小失明的人解释色彩,再通俗易懂,也没有办法在他心中勾勒出颜色。

荔知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此事还有谁知晓”她问。

“还活在世上的,”谢兰胥看着她的眼睛说,“只有你我。”

“殿下放心,我不会辜负殿下对我的信任。”荔知保证道。

谢兰胥望着火堆,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那颗石头投了进去。

石头砸断已经烧脆的树枝,发出咔嚓的声响。迸发的火星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你在家中叫什么名字”他望着火堆。

要不是周围只有荔知一人,她险些以为谢兰胥是在问那颗石头的名字。

“殿下是问小名”荔知说,“我没有小名,不过一母所生的姊妹唤我般般。”

“……般般。”

麒麟的别称,又有般般入画之意。

谢兰胥跟着低声念了一遍,同样的名字,由他缓缓道出,仿佛因此多了一丝旖旎。

虽然荔知对他没有痛觉一事还十分在意,但谢兰胥转移了话题,她也就知情识趣地不再多谈。

“殿下有小名吗”她顺着谢兰胥的话题说。

谢兰胥的思绪好像被唤回到了很久之前。

荔知耐心等待着,直到他轻声道:

“……阿鲤。”

“哪一个里字”荔知问。

谢兰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

他牵过她的手,带着凉意的指尖缓缓划过,荔知忍着阵阵痒痒,看出那是一个锦鲤的鲤字。

将冷漠安静的谢兰胥和池中五彩的锦鲤联系起来后,眼前的谢兰胥也凭空多了一些可爱。

“这是太子殿下取的小名吗”荔知问。

“是母妃取的。”谢兰胥说。

太子正妃的大名,即便是寻常人也有所耳闻。

毕竟身为身份敏感的前朝公主,没有被收入后宫或是青灯古佛了却一生,而是赐给太子作正妻,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的事。

这关系到皇室血统的正统性,皇帝做此决定时,满朝哗然。紫微宫前跪满了劝谏的大臣,但皇帝还是一意孤行,将前朝公主魏仪望赐婚给自己的太子谢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