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鸿遇(第2/4页)

紧接着,裴筱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与一个要上来灌酒的男人轻轻碰了碰杯,他低头浅浅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便巧妙地让对方知难而退。

从始至终,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那么自然,不着痕迹,左右逢源的同时又没让任何人讨到便宜,虽不刻意,但一颦一笑里,举手投足间,媚态尽显。

在这个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气息的空间里,这一幕活色生香的镜头,恰好被远远走来的沈璁尽收眼底。

他刚回国不久,并没有见过裴筱,也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头。

隔着舞厅里影影绰绰的光线,他只瞧见了一个高挑、窈窕的背影,穿着剪裁合体贴身的正红色旗袍,半边身子坠着刺绣的花苞,就像是一只舒展着双翅的花蝴蝶,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一众男人痴迷又贪婪的目光中。

虽然还没瞧见正脸,但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凭借阅人无数,尤其是阅美人无数的经验,沈璁一眼就能肯定,这一定是个大美人。

美人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竹扇,轻而易举便被勾得那些平时人模人样的纨绔子弟个个都失了魂,再怎么端着,也藏不住脸上心痒难耐的表情;但除了那股淡淡的香水味,在裴筱身上,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有得到更多,却仍旧乐此不疲。

裴筱是所有人的猎物,引得众人为之疯狂,但其实狡猾的猎人早已收割了满场的欲望。

那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仿佛在说,他就是为这名利场而生的人。

不过这样欢场里的交际花沈璁见得多了,美则美矣,但瞧罢,也就罢了;他并没有十分上心,倒是一旁的孔立文随着他的眼神望去,立马来了精神。

上海滩豪绅子弟的圈子里谁不知道,沈家七少爷爱玩,也会玩,尤其喜欢穿旗袍的美人。

就是为着这个,孔立文才攒了今晚的局。

毕竟若论旗袍美人,外滩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加在一块,也不及裴老板旗袍高叉边不经意流露的那一点风光。

若能哄得财神爷“尽兴”,还愁日后的合作没得谈吗?

正好孔立文事先定下的雅座就在那一众围着裴筱的纨绔附近,他引着沈璁上前,忙不迭地“牵线搭桥”。

“裴老板,好久不见啊。”

“孔老三来啦?”不等裴筱转身,倒是一旁没能凑到近前的一个男人先应了声:“你今儿——”

他话音未落,瞧见孔立文身边的沈璁,马上露出个戏谑的笑容。

“这不是沈大少吗?稀客啊!”

此话一出,孔立文后背的汗都下来了。

在沈家,沈璁排行老七,母亲是沈克山的第十几房姨太太,根本不算得宠,加上出身不好,连沈家大门都进不去,一直被养在府外的小洋楼里。

沈璁上面除了几个没有希望继承家业的姐姐,还有三位兄长。

七年前被母亲送往法国时,他刚十七,说是留学,其实跟流放差不多,就算是彻底退出了沈家二代的家产争夺,富贵闲人一个。

要不是沈克山坚持把身边的儿子一个个都送去参了军,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沈家的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一声“沈大少”是这帮群纨绔子弟平日里喝多了以后,背地揶揄沈璁的叫法,大意就是瞧不上他的出身,觉得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捡漏来的。

总之就是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

眼下这小子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居然敢当着沈璁的面,大喇喇地喊出这三个字,实在是打人专打脸,骂人专揭短。

诚然,沈璁刚回国时,的确与他们这群纨绔的豪绅子弟终日厮混,谁的面子都给,什么样的局都去,酒局欢场,样样不落,一副老好人、败家子的模样。

他钟爱旗袍美人的名声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留下的。

但就在大伙都等着看沈家老爷子咽气,看沈家这个浪荡混账的小儿子会用几年时间败空沈家的基业时,沈璁却结结实实打了所有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