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地老鼠在脚下彻底熄灭,沉浮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又守了一会儿,听见边上林凝咳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分开。有些紧张,有些不自在,低头捡起那枚地老鼠丢在边上。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烟花爆竹一声接着一声炸响,间或有极远的说笑声,是门外大街上夜游嬉戏的人群。

夜色更深了,冷气寒浸浸地泛上来,沉浮看见角落里结起白色的霜花,连忙帮她拢了拢蔽膝:“外头冷,进屋去吧。”

爆竹声喧闹着,说话的声音依旧听不真切,姜知意不自觉地向前倾着身,看见沉浮腰弯得很低,凑上来在耳边:“回屋里吧,外头冷。”

呼吸拂着耳朵,找不到确切位置的痒,姜知意偏开脸点了头,扶着扶手想要站起,沉浮先一步扶住了她:“我来。”

这些天他天天过来陪她散步,这些事已经做得惯熟,扶着她慢慢起身,将蔽膝撤下放在椅子上,待她站定,这才迈步往前。露台并不高,向下只有两个台阶,阶上铺着防滑的红毡,沉浮稳着步子,看见姜知意小幅度的抬着脚,向下走去。

肚子高高隆起,沉浮总有些错觉,觉得她腿脚动时,膝盖几乎要蹭到肚子,下意识地扶紧了:“小心些。”

透过厚厚的冬衣,姜知意模糊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嘭,又有烟花在头顶绽开,这么多年里,这是他第一次,陪她看烟花。

原来是这般滋味。

越过中庭向内走去,烟花的声音有片刻停歇,听见他低低的说话:“你饿不饿?”

姜知意不饿,恍惚想起他来的时候仿佛问的也是这个,便道:“你吃了饭不曾?”

沉浮还不曾吃饭,原不想说出来给她添麻烦,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又改了:“不曾。”

听见她软软的回应:“厨房今晚不熄火,你吃点垫垫吧。”

吃的是馎饦,雍朝的风俗,所谓冬馄饨年馎饦,清鸡汤煮了,连汤带水吃下去,从里到外都是暖的。沉浮很快吃完一碗,抬眼时看见姜知意看着外面出神,忙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道阿爹跟哥哥今晚怎么过的,”姜知意望着窗纸上不时变幻的色彩,想着遥远的西州,“有没有吃馎饦?”

千里之外,坨坨草原。

姜云沧拽开酒囊塞子,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明日一早出发,横穿角河,从背后突入右车王部,活捉金仲延!”

他孤军突入,已经与西州断绝了音信,然而前几天袭击坨坨王帐时从坨坨人口中得知,右车王率部攻打易安,金仲延便是向导,姜云沧决定趁机偷袭右车王老巢,逼右车王回撤,活捉金仲延。

山体的阴影中,将士们沉默地做着手势应答,偶尔有战马打个响鼻,卷在风声里,听不见了。

夜色漆黑,风霜如刀,姜云沧咕咚咕咚又灌下几口烈酒:“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除夕。”边上传来黄纪彦的回应,他靠着山石坐着,颌下长出了胡子,已经有了军中男儿的粗犷,“我每天都算着呢。”

他眺望着盛京的方向,带着悠远的笑:“也不知道这时候,阿姐她们是不是在吃馎饦。”

是啊,以往过年时他们都会回家,一家子团圆,吃一碗热乎乎的馎饦。姜云沧心中涌起柔情,除夕了,再有二十几天,她就该生了。这一个多月他辗转纵横,将坨坨搅成了一锅粥,王庭、左贤王部、南臣王部,坨坨几股主要力量一一在他刀下撕碎,起初还记得斩首的人数,到后面已经不再记了,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些解决掉坨坨人,早些回去,陪她。

将酒囊抛给黄纪彦,姜云沧低着声音:“解决掉右车王就回兵,与父帅合力,干掉剩下的军力!”

少则十天,多则十三四天,这一仗就能结束,回去时正好赶上陪她生产。这一次他下手极狠,几乎杀光了坨坨一半少壮,至少一两年里西州会安稳和平,他也能放心留在她身边,陪着她,陪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