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复仇女神的战车(第11/16页)
桩子上,正坐着一个驼背人,乱发飞扬,松垮垮的厚棉衣下摆被风吹得一掀一掀。
他径直跑到木桩底下转了两圈,才喃喃道:“哎呀,妈呀!这人,是怎么死在这上头的?”
借着晨曦微光,他终于看清上边的是个老太婆,穿着墨绿褂袄,两只粽子形状的小脚轻轻晃动,嘴巴瘪瘪的,正用茫然的双眼盯着他。他想了半日,方想起凤娟讲过幽冥街上的一个稳婆识破过她怀孕的秘密,于是惊恐之余还略略松了口气。
然而到了杜春晓那里,事件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大姨婆一死,杜春晓便将在赌坊做事的女人都叫拢过来,除去被这噩耗搞得心神不宁的谭丽珍。她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各位姑娘,谁若是肚子里有了,今天傍晚之前,私下到我这里来给个交代。”
话一说完,女人堆里便窃窃私语,有愤愤不平的,有哑然失笑的,有沉默不语的,也有大惊小怪抓着身边的人讲个不停的。其中一位脾性泼辣些的,当下便为难道:“哪有让人交代这些丑事的道理?这不是坏人名节?”
“名节?”杜春晓冷笑道,“在这里成天被客人摸屁股,就不坏名节了?少废话啊,识相的到点之前来我这里,到时若没有,你们晓得我算牌准得很,当众让你们挨个儿算一遍,把事情揭出来,那可有得瞧了!春喜,你喜欢哪个男人的事儿可是我算出来的?银巧,你前儿把祖传玉镯丢了,可是我用牌给你找着的?还有菊芳、唐喜、花姑,你们可都听好了,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你明明也没给我算准……”一个用火钳将发梢烫枯的姑娘嘀咕了一声,全场哑然,似乎在掂量杜春晓这份要挟的可信度。
“没算准?”杜春晓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你问的是你跟东街头那个……”
“没没没!准的!准的呀!”那姑娘即刻神色惊慌地附和,将身子缩到了最后边。
“好了,我再重复一遍,怕有些没带耳根子来的听不清,傍晚吃饭的辰光过来找我,否则后果自负。现在,都散了吧。”
杜春晓轻飘飘坐下,将塔罗牌置于桌子中央,仿佛摆了一套刑具。
结果傍晚时分来交代的,只凤娟一人。
“并不是存心要瞒着,只是我们也是暂时在此处落脚,未曾想这里这么荒凉,待过些日子还要找个安生些的去处的。我与树根的事情若是告诉了老章,他必定不让我们一道进来做工的,这才撒了谎,只说都未成家,互相也不大认得。”
想是这姑娘对杜春晓的行动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时眼珠子都不敢往上瞟,只盯住两只脚尖。杜春晓正捧着碗吃饭,一面吃一面听讲,嘴巴从未闲着,小刺儿趴在炕上奋力啃一块排骨,扎肉还笑他“挺有狗样儿”。
“那大姨婆可知道你怀上了?”
凤娟微微点了点头。
杜春晓冷笑道:“也是,你终日在谭丽珍房里头,终会在稳婆跟前显形。”
“如今大姨婆却死了……”
凤娟傻里傻气地补了一句,倒让杜春晓觉得她单纯,于是安慰道:“我不过是有些事要查,所以问问。你莫要挂心,还与从前一样便可。”
对方的神情这才松快了些,忙不迭跑出去了。
杜春晓此时也吃完了饭,擦过油光光的嘴之后,桌子一拍,道:“咱们很久没去圣玛丽教堂看那帮小兔崽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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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玛丽教堂的晚餐会是费理伯最期待的,因庄士顿给了他一个生日——也就是今天,所以他能额外吃到一碗油汪汪的蛋炒饭,庄士顿还会在他的《圣经》上放一小包芝麻糖。费理伯有时候觉得,他之所以会活过十三个年头,挨过一个又一个饥肠辘辘的日子,就只是为了每年的这一天,比复活节过得还精彩。因为复活节他们准备仪式、举办弥撒得耗费大半天,人早已累到虚脱,哪还有力气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