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歌(第4/9页)
“这是你的账,”乔说,“我不能再多给六个便士,哪怕你要把我活活煮死也办不到。第二个是谁?”
狄尔伯太太是第二名。几条被单和毛巾、几件破旧的衣服、两把老式的银茶匙、一副方糖夹子以及几只靴子。她的账也同样地写在墙壁上。
“我向来对女士们出手太松。这是我的一个弱点,也是我毁掉自己的原因,”老乔说。“那是你的账。如果你再向我多要一个便士,而且公开提出来,那我就要懊悔自己太慷慨,非削减你半个克朗不可。”
“现在把我的包裹打开来吧,乔,”头一个女人说。
乔为了打开包裹更方便起见,就跪在地上;他解开了许许多多的绳结,才拉出一大卷挺重的深颜色的东西。
“你把这东西叫做什么啊?”乔问。“床上的帐子么?”
“啊!”女人回答说,哈哈大笑,叉着两臂,身子朝前倾。“帐子嘛!”
“难道说,他人还躺在床上,你就把这些东西,连同铜圈等等,一起都拿了下来?”乔问。
“不错,我正是这样,”女人回答说。“为什么不可以?”
“你真是生来要发财的,”乔说,“你将来一定会发财。”
“我向你保证,乔,对于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凡是我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拿到的东西,我是决不会把手缩回来的,”女人冷冷地回答。“喏,你不要把油滴在那毯子上。”
“他的毯子吗?”乔问。
“你以为不是他的,倒是谁的?”女人回答说。“没有了这两条毯子,他总不至于伤风感冒吧,我敢说。”
“我希望他不是生了什么传染病死的吧?呃?”老乔停了一下他的工作,朝上面望望,这样说。
“你不用害怕这个,”那女人应道。“如果他有什么传染病的话,我决不会那么喜欢跟他做伴,为了这点东西在他身边多逗留的。啊!你尽管看那件衬衫,把你的眼睛都看痛了,你也不会在上面找到一个破洞,或是一摊磨烂的地方的。这是他衬衫中顶好的一件,也的确是件好衬衫。要不是有我在,人家早就把它糟蹋掉了。”
“你说糟蹋掉是什么意思?”老乔问。
“当然啦,这是说把它穿在他身上葬掉,”女人笑了一声,回答说。“有人就蠢得这么做了,可是我把它又脱了下来。如果白棉布[4]派这种用场不够好的话,那它还能派什么用场呢?盖在他的身上,还是一样很得体。他不会比穿上这一件显得更难看了。”
斯克掳奇惊心动魄地听着这一段话。当他们围着赃物,在老头子那盏灯的黯淡光线之下,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用一种无以复加的厌恶和痛恨看着他们,即使他们是出卖死人尸体的下流恶魔,也不过如此了。
当老乔拿出一只装着钱的法兰绒袋子来,把给他们的那几笔钱数了出来摆在地上时,又是那个女人笑道,“哈哈!你们瞧,今儿这个就是他的下场!他活着的时候,把每个人都吓得从他身边跑开,他死掉之后,倒使我们得到了好处!哈哈哈!”
“幽灵呀,”斯克掳奇从头到脚发着抖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个不幸的人的遭遇,可能就是我自己的遭遇。我的生活现在正向这个方向走去。慈悲的上帝呵,这是什么啊?”
他怀着恐惧直向后退,因为眼前的场景又变了,这时他的身子差不多碰到了一张床,一张光溜溜的、没有帐子的床,在这床上,一条破被单的下面,躺着一件被遮盖住的东西。这东西虽然不会开口,却用一种可怕的语言宣布它是什么了。
这个房间很黑暗,黑暗得无法看得真切;可是斯克掳奇因为私下里怀着一种冲动,就向房间里四处张望,急于想知道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房间。从外面的空中升起一道黯淡的光线,一直照到这张床上;而躺在这张床上的正是这个被人洗劫、被人遗弃、没人守灵、没人哭泣、没人照料的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