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4页)

正值深宫中皇后病重传他回去,小叶子亦控制住了病情,遂三军拔营返回都城。

浩浩荡荡的大军中,秦王车驾犹四马并驱改成八马,因为车驾之中还着一樽棺椁。天下人都知晓那是舍身救护沧州守将尸身的英雄。

秦王敬佩她忠勇有嘉,不仅以与厚葬,还收养了她的女儿,未入都城便已经讨封诰命,乃正三品长乐郡主。

彼时秦王殿下尚未娶妻,收养一义女便罢了,可是这等诰命赐下,分明是占了他未来长女的名号。

但皇城中的天子已经无力反对,经这两年霍氏之乱,朝中动荡,边地不安,如今唯有七皇子萧晏尚能支撑大局。

是故,一切皆由着他。

只是对于小叶子而言,尚不懂这样的诰命加身,是预示着怎样的一世荣华。

此刻,她甚至不知外间发生了何事。

到底是根源上的病,又被那般磋磨,再见母亲死时惨状。启程没多久,冬日雪飘,她便染了风寒。如此一路至洛阳,她都高烧反复,警觉昏迷,整个人昏昏沉沉。

萧晏抱了她一路,她昏睡时却也不敢靠近他胸膛,只缩着小小的身子,自己搂住自己。偶尔醒来,她便伸手抚摸面前棺椁。抬起一双不甚惊鹿般的眸子,对他挤出一点笑意。

萧晏能看明白,是在感谢他。

不仅感谢他,她还不敢麻烦他,有两回恢复了一点力气,她便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自己坐在一边的座上。

萧晏也不碰她,只看着她慢慢合眼,一点点倒下去,卧在长椅上。然后重新抱过来。

他抚她苍白眉眼,想起这辈子头一回父女相见时。

她便同他说,“我们不害人的,也不给人惹麻烦,找到阿娘,我们会躲起来……”

父女相见。

是的,萧晏想,自己才是她的生身父亲。

可是,他却已经没有机会相认了。

从她在他手里夺了匕首疯狂捅刺那具尸体开始,到她病痛中第一次因他给她喂药而对他微笑,再到她阿娘尸身入殓,她奔出来吼道,不许那人与我阿娘合葬,不许把他放在阿娘棺椁里。

萧晏便知道,这一生,他们父女注定咫尺天涯。

他大抵再也无法从自己女儿口中,听她唤一声“阿耶”。

她叫不叫,认不认他,随着时光流逝,她慢慢长大,身子逐渐康健,萧晏觉得也没什么重要的。

他能抚育她,便该知足的。

若说有何遗憾,便是孩子在回程那场风寒中,失了言语,再不能开口说话。

医官会诊,并无身体上的根源,思来想去,当是她那段时日高烧中的梦魇惊厥所致,如此封闭了心胸,话不能言。

这种因受刺激导致的失语,暂且无药可治,说不定哪日在再逢刺激,她便又能开口了。

萧晏小心翼翼地养她,文武俱全地教她。

只是很多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目。

初到洛阳,小叶子受封的诏书送来。

无数锦衣华服,金银细软入了她的私库。

她却没有多少热衷,只一双眼睛盯在那盆金灿灿的元宝上。

看了好久,她没有忍住,伸手抓了一个,藏在袖中。

府中掌事忙着清点,一时不曾察觉。反而是散朝回来的萧晏在廊上看了个彻底。

他也不曾出声。

只待掌事查对,少了十两金子。来回查看,左右寻找皆不得。惶惶然禀告他。

他遂退了侍者,留她一人。

她是不能言语,但不代表不能视物,方才发生了什么,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良久,她从袖中掏出那块金子,捧给他。

眸光里无甚神采,只有虚无一点笑意,张着嘴,用口型说,“我忘了。”

萧晏蹙眉,捧起她面颊,低声问,“是我教你的诚为本,信为尊,忘了是不是?不要紧,我们慢慢学,知错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