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5页)

萧旸含笑颔首。

叶照却突然双眼生疼、发烫,原是想哭而无泪,只有带着哭腔的喑哑。

她说,“师父,我想阿晏,我想要回家。”

可是,她回不了家。

天子至今不曾收回逮捕她的命令,太子府内外安插着无数要抓她的人。

贤妃念子心切,去了太子府后,又来湘王府。

看眼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青丝中已经夹杂了缕缕华发。

只轻轻抱住她,哄道,“好孩子,再熬两日。再熬一熬,你就能和七郎团聚了。”

叶照听话点头。

她听说了,勤政殿中的天子自去岁除夕之后便病了,大抵时日无多。

头一回,叶照觉得死亡是件好事。

那个执掌着所有人生死荣辱、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早该死了。

*

是的,他早该死了。

深宫之中,贤妃也是这样想的。

她这样想,便这样说。

她说,“陛下,您早该死了。”

帝王寝殿深阔,宫人都被谴退了下去。

自去岁除夕开始,便是贤妃一人侍疾在侧。

起初,侍奉萧明温的是淑妃。

自然最开始,萧明温只是闻太子盗走先皇后骨灰,后中箭伤重,如此急怒攻心昏厥,缠绵了几日病榻。

而贤妃来看他,原是想为叶照求情。

结果才替她说了一句话,便被萧明温扇了一巴掌。

他怒斥道,“看看你选的好儿媳,把我们儿子蛊惑成什么样子,胆敢做出如此混账之事!”

一巴掌扇得贤妃起不来身。

她早些年侍奉公婆,抚养孩子。

下地翻土插秧以糊口,为人浆洗衣物攒银钱,未过而立双腿便患了风寒。数十年来无论怎样调养,一入冬便隐隐作痛。

如此跌下,自再难起身。

她是被人拖回昭仁殿的。

萧明温说,“把她拖出去。”

至此,她便很是安分,也再不多话,只待在寝殿中。

阳光充沛,便坐院子中晒太阳。

记得那年初入宫闱,他分给她这处殿宇时,道是念她患有风寒,这处最宜她居住。

她为此心里暖了许久。

吃过太多苦,所以只要给一点糖,便觉得都是甜的。

可是分明是为他吃的苦,分明自己本该得到更多的糖蜜。

却只因自身的懦弱,她便从未争过,更不曾怨过。即便偶尔的委屈和时不时涌上的不甘,亦在她自己的粉饰太平中过去了。

她忍啊、退啊,浑浑噩噩、自我安慰自我满足地过了数十年。

她坐在昭阳殿的阳光下,心道,且再这般过一段时日吧。

譬如,闻孩子有好转的希望。

他似是为那巴掌道歉,以这这个借口来她殿中,她自然还和往昔一般,顺着梯子下去。

再譬如,又逢节庆宫宴,他来寻她,道是一道主宴,她亦是温顺答应。

这不,日子又过去,又能过去。

是故,在他除夕宫宴,龙体染恙后,她便又来侍奉他。

尽心尽力,侍奉至今已经三个月了。

只是天不佑他,身子越来越差。

至今日,当是大限已到。

“是你……你居然敢谋害朕!”萧明温躺在榻上,口中鲜血接连吐出。

在闻得贤妃的那句“您早该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贤妃搁下碗盏,持着帕子给他细细擦拭唇畔的血渍,但是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净。

“陛下知妾身的,妾身最是软弱胆小。若非实在被逼无路,怎敢行如此杀人行径。”

“陛下亦是知晓自己本事,这般害您,实属不易。”

贤妃轻叹了声,“纵是如今已是太子监国理政,但是这宫里宫外到底都还是陛下的人。可知妾身何处弄来的药?”

萧明温怒视着她。

贤妃也怒,眼眶泛红。

“是七郎的。”贤妃落下泪来,“那两支箭头上占的毒,苏先生为救他性命,硬生生从他骨头上刮下来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