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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看到格兰特悄悄进来,坐在记者席后面的观众席的一个座位上,他知道时间到了。

喊到她们的名字后,她们一起走了进来,在那个可恶的小长凳上坐下,而她们的神情就像是在教堂就座一样自然。在他看来,真的就像是那样:那平静的表情、敏锐观察的眼睛以及等待表演开始的态度。但是他忽然想到,如果琳姨此时此刻坐在夏普老太太的位子上,他会是什么感觉。他第一次完全体会到,玛丽恩是如何不得不忍受这种让她母亲受尽折磨的场面。即使巡回法庭宣判她们无罪,又有什么能补偿她们曾经忍受的种种呢?要让贝蒂·凯恩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才算是罪有应得?

保守的罗伯特相信因果报应。他可能不会完全认同摩西(《圣经》故事中犹太人古代领袖——译者注)的看法——并不总是能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他绝对同意吉尔伯特的说法:量罪判刑。他当然也不相信只要向牧师忏悔并保证改过自新,就能让罪犯变成值得尊重的公民。“真正的罪犯,”他记起某天晚上,凯文对刑事改革长篇大论之后说的话,“有两个亘古不变的特质,也正是这两个特质让罪犯之所以成为罪犯。那就是极度的爱慕虚荣和绝对的自私。二者不可分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他们的皮肤肌理之中。你也许会说这就像‘改变’一个人眼睛的颜色那样荒谬。”

“但是,”有人提出反对,“也有一些爱慕虚荣和绝对自私的人并不是罪犯。”

“那只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妻子而不是把银行当成牺牲品,”凯文指出,“多少书籍史料都尝试给罪犯下定义,但其实它的定义非常简单。罪犯就是将个人直接需求的满足当作行为动机的人。你无法纠正他的利己主义,但你可以让他认识到放纵于利己主义的后果是不值得的,或者一点儿都不值得。”

罗伯特记得,凯文关于监狱改革的想法,就是将罪犯放逐到一个刑事罪犯殖民地——一个孤岛社区,在那里每个人都必须努力工作。凯文认为,这不是为了让囚犯受益而进行的改革,这会让看守有更好的生活,让这个拥挤的小岛,有更多的空间为善良的公民建房子和花园;更何况,大多数罪犯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就是辛苦劳动,所以这会比现行刑罚更具威慑力,在凯文看来,现行刑罚并不比三流公共学校的惩罚性好到哪里去。

看着被告席上的那两人,罗伯特想到在“糟糕的旧时代”,只有犯罪的人才会戴上枷锁示众。而如今,却是将未经审判的人押来示众,而真正的罪犯却直接隐藏到安全的阴影区。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夏普老太太戴着一顶黑色缎面平顶帽——就是《早间话题》报道她们事件的那天早上,她出现在他办公室时戴的那顶帽子——看上去深具学术气质、令人尊敬,但总感觉有些奇怪。玛丽恩也戴着一顶帽子——他猜想,那并不是出于尊重法庭,而是为了让自己免于遭受那些公众注视的目光。那是一顶短檐乡村毛毡帽,其传统的款式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她平日自行其是的气质,将她黑色的头发隐藏了起来,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上投下一圈阴影,她看上去就跟平日在户外暴晒的女人一样黝黑。尽管罗伯特很喜欢她那乌黑的头发和明亮的双眼,但他认为今天她应该看上去尽可能的“普通”,这对她们来说是件好事,那些充满敌意的家伙可能会因此减轻对她们的折磨。

接着,他看到了贝蒂·凯恩。

记者席上一片骚动,罗伯特知道她出庭了。通常记者席上只是常驻两个无聊的报道实习生:一个来自《米尔福德广告人》(每周五发行一次),另一个联合代表了《诺顿快报》(每周二和周五发行)与《拉伯洛时报》以及支持这些报刊的其他人。然而,今天的记者席却坐满了人,而且并非是一些年轻无聊的面孔,这些人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享受这场法庭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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