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开春的调查六(第2/4页)
这些数目竟与工部报备的完全一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圣上、太子还有我,全部都弄错了?工部真的没有人借着这一批粮船贪污军需,真的只是凑巧在冬日里提早将船下水?
难道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真相竟如此讽刺?
袁凯长久的沉默为亲兵们带来了压力,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敢动也不敢走开,只有一齐陪在这里发呆。
韩百户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煎熬,沉吟片刻,开口道:“把这些粮食卸下来,运回李大人那里去。”
众人有了活干,这才散去。
只余下韩百户陪着袁凯站在码头上。
这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了,就连先前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码头上空旷了不少,几只水鸟在天空飞翔,万物复苏的季节,朝局却一片凄迷。
正当袁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码头上突然驶出了几艘大的官船,不知载着什么,满满当当,向远处驶去,船工们扯号子划桨扬帆的声音,打断了他好不容易对韩百户酝酿出的安慰之语。
袁凯没话找话:“这艘船是干什么去的?”
正好在附近送行的百姓听见了,恭敬回答道:“回老爷,这是给征四川运送军衣、白布的,河道衙门的老爷发善心,借了我们几艘大船,我们不用耽误农时走陆路去送了。老爷们真是好人呐。”
袁凯立刻看向韩百户,韩百户也看向了他。
———
“爹,爹!”
坐在干草堆上的方克勤听见声音,立刻抬起了头,下意识寻找着来源,看到方孝孺后,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脚步声和呼唤声逐渐近了,一个少年出现在方克勤的视线里,那正是他的儿子。
“爹。”方孝孺扑到栏杆处,“爹,他们说您是因为贪污军需进来的,您告诉我,这是他们污蔑您的,对不对?您刚和我说过那些话,怎么会贪污军需呢?”
方克勤没有表演什么非要欺骗亲人的狗血戏码,只转而道:“你昨天就该跟着王叔北上去应天了,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有没有去信向宋先生解释过?”
“儿子已经去信告诉宋师了,说因为家中事务会耽搁一段时间。”
听到方孝孺没有因为自己的事而麻烦宋濂,方克勤十分欣慰:“你从小就懂事,这样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我走后,你要领好这个家。为父连累你了,为父做了罪官,祸及子孙,你便不能再做官,以后当一个学者吧,好好读书,把路走下去。”
“父亲……”方孝孺哽咽道,“他们是不是拿我威胁您了?”
“没有。”方克勤隐去这部分事实,“为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军国大事,为了朝局,为了百姓。”
“朝局难道需要父亲牺牲吗?这是什么狗屁的朝局?”方孝孺愤怒道,“这叫什么朝廷,这叫什么大事!父亲,您一辈子清廉爱民,难道要背上骂名而死吗?”
“不然呢。”方克勤平静道,“孝孺,时间还来得及,为父为你上最后一课。出了麻烦,总要有人背这口黑锅,这就是官场!它不会分什么是非对错,什么腐败廉洁,它只看时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机到了,宰相也会倒,将军也会死!没有什么是讲道理的!”
方孝孺呆住了。
方克勤继续道:“为官之道,如何选择,全在自身。我愿意为这么多年而读的圣贤书赴死,在做官的第一天,我就发下了这个誓言,我不会让我读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这是为父自己的选择,你谁也不要怪,谁也不能怪!”
方孝孺不死心道:“登闻鼓……”
“不要去。”方克勤立刻道,“就算你去了,为父那时候也早就死了。”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哪怕再怎么聪慧,骤然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方孝孺眼里的泪花一点点溢出来,啪嗒啪嗒落了半个胸膛,他一边拿袖子擦着泪,一边喘着气:“我这就上京,我就要去求宋师帮忙,我非要敲登闻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