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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运接下来敬酒,说:“田厅长,我有个提议。您刚才在那边喝了,我们敬酒都干,您就表示一下算了。”
田副厅长故意作色,道:“济运你什么意思?怕老同志酒喝多了当场中风?哪天我俩对着瓶子吹,一人一瓶!”
李济运说:“田厅长海量,我哪是您的对手!”
田副厅长说:“不瞒各位老弟,医生是禁止我喝酒的。我除了职务不高,血脂、血糖、血压都高!今天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高兴!”
因又说到于先奉的女婿,李济运道:“老百姓都说官场暗箱操作多,我看公务员招考倒是越来越规范了。也不是说不可以搞一点名堂,但越来越难掌控了。”
田副厅长却说:“事情都要辩证地看。公开招考公务员,老百姓意见少了。但是,招考成本太高。我们厅里去年公开招考十一个公务员,花了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大家都望着田副厅长,等着他说出下文。他说:“花了七十多万!招一个人合六万多!部里一万三千人报名,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只怕要合十几万招一个人!”大家平时没这么算过账,都大吃一惊。田副厅长说:“招考进来的是不是人才,也还难说。当然,总的来说,公务员公开招考,比过去的做法好多了。”
李济运说:“你们各位都是人才,我想自己如果也靠招考进来,考得上吗?我没有信心。公务员考试比大学、博士都要难考啊!我们当年从大学直接分配到工作岗位,还算是幸运的!”大家难免又发了诸多感慨,都说一代是一代的命运。
话说得多,酒也喝得不少。田副厅长问喝到几瓶了,便道:“酒就不再开了,规模控制!”原来田副厅长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转过脸,望着李济运,说:“你来了几天了,我也没有专门找你扯。机关越大,越复杂。这种业务性很强的厅局,除了厅领导流动性大些,很多都是几十年守在这里,直到退休。你想想就知道,人与人几十年在一起,关系自然就会很复杂。”
酒桌上好几位是厅局的处长,都说田厅长讲得太有道理了。田副厅长笑道:“我刚到省里工作时很不习惯。我们在基层工作,有吵架骂娘的,有拍桌打椅的,就没见藏着掖着的。省里的干部,文化高、修养好,但他们坏起来也更加阴!”
田副厅长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些人,全是大学毕业就分配在省里工作的。李济运好像看出他们脸上的尴尬,便暗自圆场,道:“我们这些乡下人,哪怕从哈佛出来,都改不了身上的纯朴气。”
刘克强是个嘴巴快的人,心性又有些幽默,故意开玩笑:“难怪田厅长一直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一直在省里工作!”
田副厅长在刘克强肩上重重拍了一板,说:“这小子,我若是你的领导,你早不只是个处长了。”
刘克强又笑道:“起码让我当个科长!”
老乡相聚就这么随便,不分尊卑,满堂笑语。时间差不多了,尽兴而散。大家在包厢里握了一回手,到酒店门口又握了一回手。田副厅长说:“济运你坐我车吧。”
李济运说声好,感觉有人碰了他的手。原来刘克强塞过一个公文包,他马上明白这是田副厅长的,赶紧接过来夹在腋下。李济运偷偷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克强兄毕竟灵泛多了。上车之后,司机问:“厅长是回家吗?”
田副厅长说:“去一下办公室。”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田副厅长把坐椅往后放斜,懒懒地靠着。没多时,就听见他微微的鼾声。李济运想自己少年得志,为领导提包倒茶的意识早就淡薄了。这回到省里挂职,还得把当年的童子功捡起来。幸好田副厅长是他的老上级,不然他抱着人家的包心里会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