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5页)

陆清则气得闭着眼,好半晌没能缓过来,等到被放到床上时,才抓着宁倦的领子,嗓音沙哑得不行,恼怒道:“你作什么死!不怕染疫吗!”

如果是寻常风寒,他躺几天,喝点药便好了,左右他也习惯了。

但如果是染疫了,再不幸地传染给了宁倦呢!

“那又如何。”宁倦红着眼瞪着他,冷冷回了一嘴。

陆清则给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间感觉自己活像回光返照了,甚至有力气骂人了:“回来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要把自己置入险境,你是大齐的皇帝……”

“我在你面前就只是大齐的皇帝吗?”宁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清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听到林溪染疫,传染了于流玥的那一瞬间,他都要吓疯了。

陆清则却听不清了。

那一丝愤怒把他最后一点力气也燃烧殆尽了。

他眼睫阖着,眉尖深蹙,额上覆着层薄薄的汗,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病态红,唇瓣却苍白而干涸,整个人的生机都衰弱了下去,仿佛一朵枝头行将枯萎的海棠花。

宁倦顿然收了声,心尖一抽一抽地缩着,疼得厉害。

分明回来时还好好的。

他看着陆清则,发了几瞬呆,倏地扭头看向外面,厉声道:“药呢?!”

听到屋内的声音,长顺心惊胆战地跑到窗边:“药在厨房煎着,马上送过来了!陛下,您、您要不出来吧,一会儿奴婢来给陆大人喂……”

屋内却没声儿了。

显然是压根儿没把这话听进去。

屋外一群人面面相觑,心里焦急,却很清楚——平时就只有陆大人能劝动陛下,陛下也只听陆大人的话。

现在连帝师大人本人的话也不管用了,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远去了。

宁倦打湿了帕子,心无旁骛地给陆清则擦了额上的汗。

他出了很多汗,发丝也微微被浸湿,乌黑的发凌乱地沾在雪白的脸颊上,强烈的对比看得人惊心动魄。

宁倦垂下的目光滑到陆清则干燥的唇瓣上。

平时老师总是姿态松懒,说话时带着笃定的从容,浓睫一眨,便满眼笑意,时时爱捧着杯热茶,薄红的唇被浸得湿润如花瓣。

现在却一副病态的苍白。

他的指尖按在陆清则眼角的泪痣上,慢慢下移,感受着指下肌肤的滑腻滚烫,直到他不曾敢触碰过的唇瓣边,顿了顿后,指尖按了下去。

是一种枯萎的柔软。

从小到大,宁倦经常看到陆清则生病。

他很厌恶这种代表着衰微的病气出现在陆清则身上。

仿佛陆清则会就这样离开他。

陆清则其实并未彻底昏死过去,只是身体与意识都被高温煎熬着,意识浑浑噩噩的,模糊感受到冰冷的触碰,昏沉的意识冷不丁被拉回了一瞬。

高热之下,陆清则的唇瓣愈发干燥,甚至有些干裂,宁倦正想去倒杯茶水,手腕忽然被一片柔软的高热圈住。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从身后传来:“陛、陛下……”

那只手的力道软绵绵的,下一瞬就无力地滑了下去。

宁倦心底一突,反手用力地抓回去,倏地转过头:“老师?”

陆清则的瞳孔有些散乱,聚不了焦,脸上浮着虚汗,脸色苍白得可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防呛了口气,陡然咳嗽起来,却因为实在脱力,咳也咳得没甚大动静,单薄如纸的身子发着颤,仿佛要将最后那一口生气也咳出去般。

宁倦简直胆战心惊,慌忙半跪下来,给陆清则轻拍着背:“别急,老师,你想说什么?”

陆清则终于又在昏蒙中捡回一点清晰的意识,勉强撑开眼皮,嗓子嘶哑到不行:“别怪罪林溪……咳,别耍小孩脾气,即使林溪不是小世子,也该给他们姐弟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