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 和服街(第7/8页)

路旁的樟树,枝干左右盘缠。枝梢上的新叶,还是一片娇嫩,略呈红色。虽然没有风儿,有的枝梢却轻轻地摇曳。

他们五人慢步走着,几乎一句话也没说。在林荫下,各人都涌起不同的思绪。

太吉郎的脑子里萦绕着秀男的话。秀男曾说千重子美极了,还把她比作京都最风雅的佛像。难道秀男已被千重子迷到这种程度了吗?

“可是……”

假如千重子和秀男结婚,她能在大友纺织厂里占据什么位子呢?要像秀男的母亲那样起早摸黑地缫丝吗?

太吉郎回过头来,看见千重子只顾同秀男说话,不时地点头。

太吉郎心想,即便结婚,千重子也不一定嫁到大友家去,可以把秀男招来当佐田家的养老女婿嘛。

千重子是独生女。如果把她嫁出去,母亲阿繁不知该有多伤心啊!

当然,秀男也是大友的长子。他父亲宗助曾说过,秀男的手艺比自己棒。不过,宗助还有老二、老三嘛。

此外,佐田家的“丸太”商号,虽说生意已日渐惨淡,甚至连店内的陈旧设备也无力更新,但毕竟是中京的批发商,不同于只拥有三台手织机的纺织作坊。一个雇工都没有,光靠家庭手工,生活也可想而知了。这从秀男的母亲浅子那副表情,以及简陋的厨房就看得出来。即便秀男是长子,但同他们商量商量,说不定会同意让秀男当千重子的入赘女婿。

“秀男这孩子很稳重。”太吉郎试探宗助说,“虽年轻,但为人可靠啊。真是……”

“噢,谢谢。”宗助若无其事地说,“他干起活来,倒是蛮卖力气的。但在人前净出纰漏,鲁莽……叫人不放心啊。”

“那好嘛。我打那次以后,一直挨秀男训……”太吉郎反而高兴地说。

“真是的,请你原谅,那孩子太……”宗助鞠了鞠躬,“连父母的话,他不理解的就不听从。”

“这很好嘛。”太吉郎点点头,“今天又为什么只带秀男一个人出来呢?”

“如果连他弟弟也带来,家里的织机不就得停下来了吗?加上这孩子个性倔强,我想让他在我喜欢的樟树林荫道上走走,也许能使他受到熏陶,变得温柔些……”

“这条林荫道真好啊。其实,大友先生,你要知道,我也是受到秀男的好心劝告,才把阿繁和千重子带到这儿来呀。”

“真的?”宗助惊讶地瞧着太吉郎的脸,“恐怕是你想见见令爱吧。”

“不,不!”太吉郎连忙否认。

宗助回过头看,只见秀男和千重子走在后面,阿繁落在最后。

走出植物园的大门,太吉郎对宗助说:

“就坐这辆车子走吧。西阵不远。这工夫我们还要到加茂川边走走……”

正当宗助踌躇的时候,秀男说了一句“那么,我们不客气了”,便让父亲上了车。

佐田一家站着目送车子。宗助从座位上欠起身子,行了个礼。但秀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孩子真有意思。”太吉郎想起扇秀男一记耳光的事来,一边忍住笑一边说,“千重子,你和秀男谈得很投缘呀,他在年轻姑娘面前胆怯吗?”

千重子的目光里露出腼腆的神色,说:

“您是说在樟树林荫道上?我只听他讲,不知他为什么兴冲冲地同我谈了这许多……”

“那是因为他喜欢千重子呗,连这点你都不明白?他曾说你比中宫寺和广隆寺的弥勒佛爷还美哪……连爸爸都吓一跳,那么一个别扭的小伙子,竟会说出这样了不起的话来。”

千重子也吃了一惊,脸刷地涨红到耳朵根。

“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父亲探问。

“说了些西阵手织机命运一类的事。”

“命运?嗯?”父亲沉思起来。

“提起命运,好像很深奥。其实,命运……”女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