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页)

他还是没听懂。

顾珩从座上起身,眸光低垂,对着这个近似傀儡的帝王恪守着臣道,“陛下有主意了就好,臣受辱不打紧,要紧的是陛下,此事一出,原本臣为陛下炼就的青云白日万年丹便耽搁了月余,究竟,误的还是陛下。”

短短一句不瘟不火的回应,却将整个大殿风云搅动。

“臣去清平观炼丹了,先告退了。”

顾珩提步向前,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花鸟六扇屏风后。

路过高显时,顾珩险些被他啐了一口。

只是顾珩也有些困解,往日他很少这么直白地胁迫燕帝,这次他究竟是为了铲除异己,还是为了替那女人受辱抱不平?

他敛了敛眸,已经走到了今天,他不想,也不能被任何人左右。

行至月华门处,被身后一声“顾相”喊住。

“顾相,留步!”来人是王内侍。

“顾相,陛下他,”王内侍上前一步,“陛下他改主意了,已经赐死了高显,至于光州余党,皆由顾相处置。”

语罢,王内侍含笑规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顾珩不愿和阉人走的太近,用拂尘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自然是陛下的意思,顾相为我大燕殚精竭虑,为陛下穷究道学,合该如此。”

顾珩不置可否,冲他点了点头。

日出正午,顾珩得到结果便不再耽搁,阔步而离。

当天晚上,擢秦观月为俪贵妃的旨意便连同入几箱金玉,一同送入了毓秀宫中。

秦观月并没想到燕帝是看在顾珩的面子上才给了赏,还全以为燕帝是醒酒后看在秦国公府的面子上,才给了补偿。

俪字意为伉俪,眼下中宫无主,秦观月得此厚赏,引得宫中众人艳羡。

往日里在秦国公府小心卑微,乃至那日夜宴受辱,对于秦观月来说,都已是过眼云烟,消弭散尽了。

几乎是带着一种挣脱苦难宿命后的余庆,菱花镜前,昏昏的日头将秦观月侧影衬在茜色窗纱赏,她从燕帝赏赉的匣子中,选中了一枚镶满珠玉的鎏金凤簪。

如今她终于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意,挑一只最喜欢的钗。

即便招摇,也符合身份。

赤乌在天际缓缓燃烧,燕园花摇莺啼之中,秦观月身着华服,鬓曳金钗相拥而来。

似乎今日的春风都比往日和煦许多,一阵低声议论传来,秦观月与墨隐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假山后两名低位宫女交头接耳,似在谈论什么隐秘。

宫人的议论总是涉及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秦观月一时好奇,牵着墨隐的手缓步走上前去,不堪的议论声也在二人耳中逐渐明晰。

“若是让我在众臣面前丢那样的人,还不如一头撞死。”

“就是,你可瞧见她那晚的模样了,哪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枉称她还是甚么国公的女儿呢,竟这样不知羞耻。”

墨隐听见这些卑鄙言辞,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理论,却被秦观月拦下。

那两名宫女有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便各自离开了。

墨隐皱着眉,对秦观月的宽容表示不解:“娘娘,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秦观月抬手抚了抚鬓间的钗,欣欣笑了起来,眼如翦波,似乎不以为意:“你可见过凰鸟会与蝼蚁计较?”

她慵然走向湖心亭,婀娜的倩影似乎不染俗尘的月。

若是放在以前,秦观月定会恼怒于旁人的议论,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可眼下她已是燕宫中荣宠无二的俪贵妃,她知晓那些轻视与咒骂,不过是出于对她的妒忌。

她好不容易从泥泞中爬出来,她要像真正的名门贵女那般高洁不染尘埃,似乎这样,她便可以与往日告绝。

但往事不会轻易与之断绝,它像一根细微难辨的绣花针,总会在不经意处,刺痛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