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疯了一样(第4/5页)

霍长决看着曾经如此骄傲的长兄竟变成了这副模样,自然于心不忍,刚要将霍平枭扶起,却见他竟自己从泥地挣扎地爬起。

男人起身后,眼神直勾勾的,瞧着有些木然,又带着可怕的阴鸷。

他哑声说:“我要去找她。”

霍长决虽然存着期冀,希望阮安还有气息尚存,可他知道这种希望极其渺茫。

况且山地下有条溪流,下了这么久的雨,那处已经涨了洪水,说不定尸身早就被冲走了。

不然在他们来之前,这里的侍从已经冒雨找了一遭,却只寻到了阮安的一只绣鞋,还有兄长送予她的那枚狼符。

霍长决知道,兄长在没找到阮安的尸首前,是不一定会罢休的,只能跟着他一起下山去找,这样也能在路途看着他,别让他再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霍平枭走到众人身前,下山的步伐跌跌撞撞,在石阶上险些摔倒多次。

他能觉出,他的思绪处于极为的混乱状态。

可再这样,就该找不到阿姁了,阿姁一定还在等着他,等他接她回去。

隔着泠泠的雨声,远方忽地传来山中禅寺的钟磬之音。

霍平枭停住脚步,神情阴沉地扶着山壁,循着这道钟声遥遥看去,霎时间,他好似想起了那些被封尘的遥远往事。

记忆纷至沓来,脑海中,亦忽地响起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有一件事,贫僧觉得,陛下应该要知情。”

记忆里的他,身着一袭旒裳衮冕,置身在长安的大慈寺中。

他接过了虚空递给他的十余枚平安笺,并将它们一一拆开,垂眼看去——

玄康二年,二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玄康三年,九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玄康五年,十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初承元年,二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初承八年,五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初承十年,三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

上面的字迹,记忆中的他并不认得,但现在的他却一辈子都忘不掉,阮安没被他教字之前,字迹就是这样歪扭有笨拙。

但他能看出,纵是这些字观感不佳,却都是她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出来的。

上面的日期,正好对应着他每一次征战的日子。

后来他在蜀地叛变,自称为孤王,被朝廷褫夺了郡侯的爵位,那些平安笺依旧未断,阮安依旧在为他祈福。

记忆中的他,却神情错愕地看向了身着玄色袈裟的虚空。

虚空说:“陛下,有个女子,默默地倾慕了您十几年,她还曾为您生下过一个孩子。”

“虽然她被关在掖庭,受尽折辱,却从没忘记过,在您出征前,跪在佛前为您祈福,还为您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笺。”

前世的霍平枭,因阮安暗自倾慕了他十余年,深深触动,心中久久不得平复。

而现在的他,也终于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十几年……

他苦笑。

他何德何能,竟被她默默地喜欢了十几年。

她对他的爱意本就藏匿于无声之中,他属实恨自己,曾因她的温吞和不善言辞,对她透露出过些微的怨怼之情。

他又想起,前世的她死于乱箭,是他手底下的叛军将她的心脏射中。

那就等同于,是他害死的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怀里,曾经那张白皙柔嫩的脸颊尽覆狰狞疤痕。

霍平枭终于知道,这一世的她为何会如此落寞的说,没有人喜欢在脸上留疤。

而他舍不得握的那双小手,也都遍及着冻疮,她分明才二十几岁,却因饱受折磨,形容可怖,就像个老妇一样。

前世到底是谁,将他的阿姁害成了这副模样?

霍平枭的神情犹自发狠,心底已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