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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乔迪再也起不来了。珍妮让山姆·华生把病室里的情况告诉她,得知他所说的情况,她让他到奥兰多去请个医生来,她没有告诉乔她派人去请医生,因此他根本没有机会拒绝。

“就是个时间问题了,”大夫对她说,“一个人的肾脏停止了工作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他两年前就该治疗,现在已经太晚了。”

于是珍妮开始想到死神。死神,这个住在遥远的西方有着巨大的方方的脚趾的奇特的存在。那居住在平台一样既无墙壁又无房顶的直立的房子里的巨大的存在。死神要掩护物干什么?什么风能吹向他?他站在他俯视世界的高屋中,整天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刀剑出鞘等待着使者来召唤他。他从有天地之前就已经站在那儿了,现在她随时都可能在院子里看到他翅膀上掉落的羽毛。她又悲伤又害怕。可怜的乔迪!不该让他独自在屋子里挣扎,她让山姆进去建议让大夫去看他,但乔拒绝了。这些用药治病的大夫对付正儿八经的病还行,可是对付他这病他们无能为力。一等那足智多谋的人找出埋藏着的对他的诅咒是什么,他的病就会好了。他根本不会死。他就是这么想的。但山姆告诉她的却是另一种情形,因此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山姆没有告诉她,第二天早上她也会知道,因为人们开始聚集在大院子里的棕榈和楝树下,那些过去不敢涉足此地的人悄悄走进院子,但没有到房子里去。他们往树下一蹲,等待着。谣言这只无翅鸟的影子笼罩在小城上。

那天早上她起床时下定决心要到病室去和乔迪好好谈谈。但她独自坐了很久,墙从四面向她压来,四堵墙要把她挤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很怕在自己颤抖着坐在楼上时乔会辞世而去,这使她鼓起勇气,来不及喘过气就到了他的房里。她并未按预先想好的那样用随便的快活的态度打开话题,有个什么东西像牛蹄一样压住了她的舌头,而且这时乔迪,不,是乔,凶恶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充满了外层空间那无法想象的寒冷。她必须和一个在十倍于无限空间之外的人谈话。

他面对着门侧身躺着,好像在等待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的到来,脸上有种变化不定的表情,眼光虚弱但仍很犀利。透过薄薄的床罩她可以看到他那原来腆出的大肚子缩在身前的床上,像个寻求庇护的无依无靠的东西。

洗得不干不净的床单使她为乔迪的自尊心难过,他向来都是那么干干净净的呀。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珍妮?”

“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他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像躺在沼泽中将死的猪企图赶走对自己的干扰,“我到这间屋子里来为的是躲开你,可是看来没有用。出去,我需要休息。”

“乔迪,我来这里是要和你谈谈,我就是要谈。我这样做是为了咱们俩好。”

他又发出了低沉的咕哝声,慢慢翻身仰躺在床上。

“乔迪,也许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但是乔迪——”

“那是因为你对人没有应有的感情,你应该有点同情心,你又不是一头猪。”

“可是乔迪,我本意是想待你好的。”

“我给了你一切,你却当众嘲笑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不对,乔迪,这不是因为我没有同情心,我的同情心多得用不完,我根本从来没有机会来表示我的同情心,你从来也不让我表示。”

“对了,什么都怪我好了。是我不让你表示出感情来!珍妮,我所需要的、我所期望得到的正是感情!现在你却跑来责备我!”

“不是这么回事,乔迪,我不是到这儿来责备什么人的,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然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他低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