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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他那所新房子。两层楼,带回廊,还有栏杆之类的东西。城里别的房子看上去全像“宅院”四周的仆人住处。而且他和别人不一样,房子内外不全部刷好漆他不搬进去。再看看房子是怎么漆的吧:漆成洋洋得意的光闪闪的白色,那种炫耀的白颜色,威普尔主教、杰克逊和范德普尔家的房子才有的白色。这使得村子里的人和他谈话时觉得挺不自在——好像他和大家不一样了似的。还有痰盂的事。他刚刚作为市长——邮局局长——地产主——店主安顿下来,就马上和梅特兰的希尔先生或盖洛威先生一样买了张办公桌,还带一把转椅。他在那儿咬着雪茄烟,不发议论时就一声不吭,加上椅子转来转去,让人心里发虚。他还往那只金闪闪的花瓶里吐痰,这样的东西换上别人会高高兴兴地放在前厅的桌子上。他说那是只痰盂,他从前的老板在亚特兰大银行里就有这么个痰盂,用不着每次想吐痰都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也不吐在地上,那个金色的痰盂就在旁边。但乔比他从前的老板更进了一步,他买了个女人用的小痰盂给珍妮吐痰用,就放在客厅里,痰盂四周还画着一枝枝花。这很出乎大家的预料,因为多数女人吸鼻烟,自然家里有痰盂,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时髦人物把痰吐在这样花哨的小东西里?这多少有点让他们感到自己吃了亏,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了。也许除了痰盂之外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是瞒着他们的,你看人们只告诉他们把痰吐在空西红柿罐头盒里。自己和白人不同就够糟的了,可是自己黑人中还有一个能如此不同,你便不免感到奇怪了。这就像看到自己的姐妹变成了一条鳄鱼似的,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老在鳄鱼身上看到自己的姐妹,在姐妹身上看到鳄鱼的影子,而你希望不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市民们尊敬他,甚至钦佩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任何在权力与财富之路上行走的人肯定会遇到仇恨。因此在某些场合下发言者站起来需要说“我们敬爱的市长”时,就像说“上帝无所不在”这话一样,人人都这么说,可没人真正相信。这只不过是给舌头上弦的一根摇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给市民带来的好处渐渐减少时,他在店里忙着,人们就坐在店的门廊上议论他。譬如那天亨利·匹茨偷了一车他的甘蔗被他抓住,他拿回了甘蔗,把匹茨赶出城去,有些人就认为斯塔克斯不应该这样做。他有那么多的甘蔗和别的一切东西。不过当乔·斯塔克斯在门廊上的时候他们没说这话。而在他收到梅特兰来的邮件进屋去分拣时,人人都说了个够。

西姆·琼斯一旦肯定斯塔克斯听不见他的话时,马上就开了口。

“把那个可怜的家伙这样赶出去真是罪过,可耻。黑人之间不应该这样彼此凶狠相待。”

“我可不这样看,”山姆·华生立刻说,“黑人应该像别人一样学会干活挣自己需要的东西。没有人不让匹茨种他想要的甘蔗。斯塔克斯给他活干了,他还要怎么样?”

“我知道,”琼斯说,“可是山姆,乔·斯塔克斯对人太苛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们身上赚去的,他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些东西。”

“不错,可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和坐着的地方那时候也没有。说话得公平。”

“可是现在,山姆,你知道他整天光是挺着肚子转悠,告诉别人该干什么。他就爱让凡是能听得见他说话的人都服从于他。”

“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都能感觉到好像他手里拿着根软鞭子,”奥斯卡·司各特抱怨说,“他总是让你觉得要责罚你,让你觉得像穿了件硬角质里子的衣服。”

“他是和风中卷起的一阵旋风。”杰夫·布鲁斯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