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为君丹青台上死(十八)(第2/3页)
谢首辅听闻王瑗之和桓真知的事时,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点点头,转而问起了另一件挂念已久的事:“……漠北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家仆垂首而立,摇摇头:“商队多方打听,都没有听闻郎君的踪迹,三年前的初冬,定州的确接收过一名自京城而去的流放犯官,但是不到一年,那名犯官就患病身亡了,商队派人偷偷掘坟开棺,里头确有一具尸骨,但仵作看了,其人身形骨骼粗大,并非官僚人家出身,绝不是郎君。”
谢首辅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家仆便道:“而后商队回转南下,沿路分拨将几条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都走了一遍,但是根本找不到有关郎君的只字片语,也可能是时间过久,客店旅舍都记不清来往客人的缘故……”
“要么……”他犹豫了一番,不敢欺瞒家主,只能低声说,“要么,就是郎君转向塞外北蛮的地方了……”
他到底还是没敢把最可能的那个猜测说出口,郎君没事情去北蛮的地盘做什么?可他如果南下返回,在这么铺天盖地的寻找下,绝不可能不露一丝形迹,能两年多不闻丝毫音讯的,也只能是……
谢首辅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想不到那个最差的可能性呢?
“你是想说,饮玉已经死了吧?”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缓慢道。
家仆悚然一惊,深深垂下头颅:“仆不敢!郎君吉人天佑,绝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谢首辅倦怠地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家仆倒退着走到门口,谢首辅忽然道:“把找他的人都撤回来吧。如果他真的死了,也不必为一具尸骨奔走;若是他还活着,这般寻找都不见踪迹……可见是他不想露面。”
家仆应诺退下,谢首辅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盏,如同这几年不停歇的自问一般,再次轻声喃喃:“饮玉啊饮玉……你在哪里呢?”
在这么自问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惦念担忧数年的孙儿,即将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京城通衢门连接大夏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横举铜驼大道,这里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异族之人更是多如牛毛,每天如织如潮的人流汹涌汇聚在通衢门前,等待着进入这座大夏的都城。
朱雀大街的尽头就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台和如明月亭亭的丹青台,从通衢门而入,抬头就能看见凤凰台之上翘角飞檐高展如翼的宫殿楼阁,以及侧旁造型典雅似兰草蔓蔓的丹青台阁顶,楼阁亭台身披霞光直上云霄,宛若仙人座下金银台,日月照耀,霓虹披举。
多少首次来到京城的人都是被这一眼给震得不能自已。
“有劳。”
守城小吏麻木地接过一块路引——这就是一块刻在竹片上的身份证明,证明此人乃是大夏治下良民。
和路引一起的还有两文入城费。
捏着竹片和铜板的手指瘦削伶仃,骨节像要刺破皮肤,青色的血管攀爬在满是细碎伤口的手指上,将造型优美的手指美感破坏的一干二净。
路引竹片边角光润,小吏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大夏最低一等流民所用的路引,只有乞儿贱籍才会持有这种路引。
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衣衫破旧,头发蓬乱地堆在脸侧,遮蔽了大半张脸,粗布麻衣上满是陈旧的补丁,不甚合身的衣裤穿在他身上颇有种可笑的滑稽感,就像是一块破布挂在了细瘦的骨架上,裤脚遮不住他的脚踝,过短的衣袖寒碜地露出他骨骼突出的手腕,二最为醒目的就是他缠系在脑后的那一截深青色布条和手中的竹杖。
是个瞎乞子啊,小吏漫不经心地想,这种身有残疾所以想来都城权贵脚下套一口饭吃的乞丐他见得多了。
这么想着,他难得大发恻隐之心,提点了瞎子一句:“你入了城便往西去,找谢家宅邸,谢首辅宅心仁厚,他家定期给乞儿流民放粥的,你去等着,说不定还能蹭上两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