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6页)
说到这里,乔安娜不得不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她。艾米丽小姐表现得很镇定。
“哦,亲爱的,我明白了。太不幸了!飞行事故对吧?真勇敢,这些年轻人!那么,你哥哥其实有可能会成为残疾……”
这个想法似乎让温和的老太太感到些许宽慰。这种情况下我应该不会沉迷于艾米丽·巴顿小姐所害怕的那些粗俗男人的活动。她又谨慎地问我是否抽烟。
“简直就像个烟囱,”乔安娜说,“不过,”她同时指出,“我也一样。”
“当然,当然。我真是太蠢了。你知道,我恐怕早就落伍了。姐姐们都比我大,我亲爱的母亲活到九十七岁——想想看!——太不寻常了。是的,是的,现在人人都抽烟。只是,这房子里没有烟灰缸。”
乔安娜说我们会带很多烟灰缸来,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们不会把烟头放在您漂亮的家具上,这一点我向您保证。再没有什么比看到人家那么做更让我发疯的了。”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我们将租住小弗兹六个月,需要的话可以续三个月。艾米丽·巴顿对乔安娜解释说她自己也会住得很舒服,因为她会搬到女仆为她保留的屋子里去。艾米丽称她为“我忠诚的弗洛伦丝”,她在“跟我们一起十五年后嫁了人。多好的姑娘啊,丈夫是做建筑行业的。现在他们在高街有幢很漂亮的房子,顶层有两间漂亮的房间,我在那里会很舒适,弗洛伦丝也很愿意让我住下”。
看起来一切都令人满意,双方签了合同。到了约定日子,我和乔安娜便搬来了。艾米丽·巴顿小姐的女仆帕特里奇愿意留下,每天早上还有一个姑娘会过来帮忙,这姑娘有点愚钝,不过很讨人喜欢。总之,我们被照顾得很好。
帕特里奇是个骨瘦如柴、面色阴沉的中年妇女,厨艺高超。尽管不赞成晚餐太丰盛(艾米丽小姐的晚餐通常只吃一个煮鸡蛋),然而她还是迁就了我们的习惯,甚至说她能看出来我需要恢复体力。
我们搬入小弗兹一个星期的时候,艾米丽·巴顿正式来访并且留下了名片。继她之后,律师妻子辛明顿夫人、医生的姐姐格里菲思小姐、牧师妻子丹·凯索普夫人和教区的派伊先生也相继来访。
乔安娜很是震惊。
“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敬畏地说,“真的有人带着名片来拜访。”
“我的孩子,那是因为,”我说,“你对乡下一无所知。”
“胡说,我一到周末就跑出去的。”
“那完全不同。”我说。
我比乔安娜大五岁。我还能记得小时候我们住过的那个破旧脏乱的白色大房子,周围是通到河边的田野。我也记得我趁园丁不注意,悄悄钻到盖着蔗莓秆的网下面,以及从马厩院子里飘来的白色尘土的气味,有一只橘黄色的猫会跑着穿过院子,马厩里传来马蹄踢东西的声音。
不过在我七岁、乔安娜两岁时,我们搬到伦敦和一个姨母同住。从那以后,我们的圣诞节和感恩节都是在那里的哑剧剧场、戏院和电影院度过的,有时还会到肯辛顿花园划船,后来还去过溜冰场。八月,我们就被带着到某个海滨旅馆度假。
想到这些,我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自私、以自我为中心的残废,心里满是懊悔。我关切地对乔安娜说:
“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对你来说非常可怕。你会想念一切的。”
乔安娜漂亮、活跃,喜欢跳舞和喝鸡尾酒,热衷于谈恋爱,喜欢开着大马力的车四处狂奔。
乔安娜大笑起来,说她根本不在乎。
“实际上,我很高兴能摆脱那一切。那帮人真让我烦透了,虽然你可能不会同情我,可我真是被保罗伤透了心。我想得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对此我表示怀疑。乔安娜每次恋爱的模式都差不多。她疯狂地迷恋上某个被误认为是天才的郁郁寡欢的青年,倾听他无休止的牢骚和抱怨,并竭尽全力让他得到认可。然后,当那个青年忘恩负义时,她就深深地受到伤害,说自己心碎了——如此这般,直到下一个忧郁青年出现,再开始一次新的恋情,而这一切通常是在三个星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