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坚冰(第2/4页)
来歙也大笑:“臣等着与陛下,再打一场昆阳大胜!”
然而这场坚守比预想中还要艰难。
魏军兵力太多了,最初是十万大军,如同黑云压城,后来纵调走了小半,也占了绝对优势,而守军分兵戏马台并没有起到太昊效果,反而引发刘姓将士集体降魏,大大打击了城内战心。
外郭失陷,彭城人选择帮助胜利者,来歙只能带上三千信得过的残卒退守内城,负隅顽抗。
魏军的压力在增加,从各个方向发动了一次次强攻,但来歙带士卒一次次守住,随着腊月渐渐见底,城头伤残越来越多,而天气也越发寒冷,城墙上风大,温度低到极限,虽然没到呵气成冰的程度,但一皮囊开水,带到墙头才个把时辰,就冻成了坚冰。
虽然极冷,却不能不留人看守,只能一队人缩在墙角点着篝火取暖,相互紧挨着,怀抱武器打着瞌睡,有人手上满是冻疮,有人没了耳朵尖,甚至有人在睡梦中慢慢失去温度,再未醒来。
夏天的劲草,当遇上冬日的严寒大雪降临时,也已难以久持。
但外郭的魏军却在猛攻!似乎是得了他们皇帝的严令,征东将军张宗已经疯狂到不顾伤亡,就算三个魏军换一个汉军,他们也迟早能拔下内城。
“或许是时候了。”
来歙能感觉到自己和众人的极限,他在墙上绕了一圈,将自己的裘服让给一位年轻瘦小的普通兵卒后,回到指挥的敌楼,就着点燃的薪火,想写一封信。
然而他的右手在战斗中虎口崩裂,旧伤刚愈,又因为亲自挥刃作战而破损,脓疮被严寒冻住,几乎没了知觉。
来歙只能用左手持笔,让亲卫来磨墨。
亲卫见此情形,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来歙遂叱他道:“大敌当前,岂能反效儿女子涕泣乎?”
然而就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最后奏疏。
“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
这是他的惭愧,腊月已到尽头,若能撑至初春,刘秀定有办法,但来歙大概做不到了。
又写道:“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征西大将军冯异,骨鲠可任,士卒心服,较臣更有资格为大司马,愿陛下裁察。”
“固始侯李次元之弟李轶,心思诡黠,昔日阿附绿林渠帅,今安置于淮南,亦不可信任。”
一个举荐,一个提醒,是他能给刘秀最后的建议了。
“又臣兄弟宗族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勿予侯位、重任。”
这便是来歙唯一提到家人之处了,以刘秀的作风,他根本不担心他们。
写罢后,来歙看着这丑陋的字皱眉:“陛下恐怕认不出这是我的字。”
但没办法,他将帛书叠好交给年轻的亲卫:“若我有不测,设法活下去,日后将此信交予陛下,告诉他,来歙……”
话音未落,忽然内城鼓点大作,外头的士卒惊慌地起身,有人也跑来朝来歙大喊:
“大司马!魏贼又上来了!”
“终究是来了。”来歙长叹,他是老行伍了,知道此时此刻,是汉军最为疲倦脆弱之时。
等来歙重新登上城墙,纵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内城东北墙与外郭重合,濒临泗水,唯独面向外郭的西、南可以进攻,但因为民房屋舍聚集,大兵团难以组织进攻。
魏军吃了不少亏,这次一发狠,直接撤光了城东北的居民,密密麻麻的士卒从里闾巷子中依次前进,一时间火光大作,这一条条火蛇,似要将冻成冰坨坨的内城一举融化!
下一刻,魏军的远射武器开始发力,内城墙高才四丈有余,完全在弓弩射程之内,一时间烟矢漫天,将城头的守卒射翻许多,一根贯满劲道的弩矢也贴着来歙脸颊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