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南巡(第2/4页)

第五伦好胡坐,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事,除了正式的大朝会外,第五伦就连燕朝,都喜欢坐在名为“椅子”物什上,甚至还翘个腿——微末时、做官时他还没这么放肆,如今谁敢管?

虽然这不合礼法,但经历王莽的复古后,天下礼崩乐坏,道学家不好混,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反而在长安、洛阳成了一种新的潮流,引得许多膝盖跪疼的年轻男子效仿——女子虽穿上了穷绔,但胡坐依然有些过于前卫,敢尝试的人不多。

“过来些。”

第五伦的声音传来,让刘盆子近前。

刘盆子只膝行往前挪动,头依然不敢抬。

第五伦遂与旁边的冯衍打趣道:“桓君山的弟子,怎如何胆小,不似其师啊。”

听到夫子的名讳,刘盆子也终于想起来,自家老师与魏皇关系很不错,乃是忘年交,他年纪轻,经历多,口齿不算笨拙,遂稍稍抬眼,看着面前并无不严肃的帝王道:“敢告于陛下,小人平日胆子很大,少时被赤眉掳走时,别家孩童哭,小人没哭。”

“在淮北侍奉桓夫子时,见到盗寇杀人割肉吃,小人能忍住尿意,慢慢退走,不叫彼辈发现;从舂陵跑出来求救时,也双腿夹紧马肚,任由流寇箭矢从身边掠过。”

“但今日,小人见到了圣天子,威势所压,就像山中小兽,见到百兽之王,两股战战兢兢,胆子也缩了。”

此言颇为大胆,连冯衍都没料到,倒是第五伦听罢,哈哈大笑:“是桓谭的弟子没错!”

第五伦又道:“予已听冯卿说起汝兄弟事迹,从前汉宗亲,到赤眉小吏,再到魏国官员,确实不俗啊,听说汝有南方紧要军情要禀报,且大胆说来,今日大可直达天听!”

直到此时,刘盆子才敢完全抬起头,第五伦坐于堂上正中,左右分别是大行令冯衍、南阳太守阴识。

冯衍看向刘盆子的眼神的充满鼓励的,他来之前就叮嘱刘盆子,要如实道来,不要有所隐瞒。

而阴识的目光就玩味多了,南阳被三股外敌侵入,他这个临时的南阳太守压力巨大,但还不能往前线的岑喷身上甩锅,因为岑彭是自己恩主,同属于南阳一系,这场仗,阴识作为协助者,与岑彭一荣俱荣,对于南阳边县的糜烂情况,他不敢瞒着第五伦,但措辞有所斟酌。

但今日,与岑彭有分歧的冯衍却将刘盆子带到这,他想作甚?

刘盆子却没想这么多,他心里只有兄长的安危,遂将数月以来,东汉对舂陵渗透、暴动的失败,以及汉将马武的武力入寇细细说来。说及舂陵令守土战死,兄长与官员们退守县城,却又担心本地人一念之差降了汉兵,数县岌岌可危的情形一一道来。

说到动情处,刘盆子涕泪交加,对第五伦再拜道:“小人兄长奉皇命守舂陵,教训民众,恢复生产,舂陵人已不再怀念旧汉,对潜回乡里破坏的汉国奸细,皆视为仇寇,舂陵人已自视魏国子民了。”

以汉室宗亲的身份,说出这些话,是有些奇怪,但刘盆子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

“可如今,汉军长驱直突,舂陵等地人心浮动,又有了反复之意,只望陛下勿要摒弃舂陵吏民啊!”

第五伦听得有些动容,而冯衍更是喟然长叹,倒是阴识颇为尴尬……

“汝兄弟忠勇可嘉,予必不会抛弃舂陵,让当地复为贼寇所乱。”

第五伦口头褒奖了刘盆子,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既然是桓君山弟子,又乃忠臣之弟,也不必再以白身自处了,这样,宫中郎官尚有空缺,汝且先从外郎做起,跟随予行在御驾罢。”

这确实是他兄长一直期盼的事,还念叨过,打完仗送他去洛阳桓谭身边呢,但刘盆子却不觉喜悦,反而三稽首道:“小人不敢图官身,唯望兄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