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刁民(第2/3页)
“军司马说过,吾等此行的终点,是大河两岸富庶肥沃的土地,怎么越走越不像啊?莫非是在骗吾等?”
虽然嘴上说不想家,可这些列尉人在进入陌生的环境后,还是第一时间产生了恐慌的情绪。毕竟他们的前半生,最远的路也就是陪着主人,去县城赶个集。
这时候,就轮到宣彪给众人做思想工作了:“此行要走七十天,如今才走了二十日,一半都不到,路上景色还要变幻许多次,军司马是何许人也?懂的自然比汝等甿隶多。”
“我过去也曾听父亲提及,汉时曾徙贫民于关以西,充斥朔方以南,移民在那开垦土地,养活了七十余万口,因为富庶堪比秦中,故名新秦中,土地丰饶,牛羊成群,据说秋天时,谷子多到吃不完。”
稍稍宽慰猪突豨勇们后,宣彪心里其实也有些没谱,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没亲自去看看。反倒是在跟着父亲隐居期间,遇上过一些从北方南逃的边缘之民,听他们吐诉,说五原等地已经极其困乏,只不知威戎北部如何?唉,这天下,还有一处安定之地么?
因为沿途荒凉,经常走三四天才能抵达下一个县城,路上遇到的死人,渐渐多了起来。
过去半个月里,路上本就时常能遇到倒在路旁的猪突豨勇,有时身上带伤,是逃跑时被杀,有时没有任何伤口,乃是饥饿病累而倒毙。共同点是,身上的衣裳被同袍们无情剥走,这里野狼出没,有时甚至能看到它们抢夺一条新鲜的人腿,红着眼睛厉声低吼,令人毛骨悚然。
在西河亭县(大要县)时,眼尖的张鱼更发现了骇人的一幕:那是一个刚埋下没几天的大坑,里面横七竖八躺满了猪突豨勇。因为埋得太草率,往往露出一条腿或一只脚在地面上,甚至还有人被埋了一半后发现还没断气,遂被抛弃不管,只在那用最后一丝力气抽搐着、哀求着。
第五营救起其中一个,灌了水后还有生气,听他自述,乃是跟随前锋兴军的。兴军主官不顾猪突豨勇疲倦,日夜兼程赶路,他们不到七百人,已倒毙五分之一。
“夜晚用绳索套在他们的颈子上缚到一起,还要剥光衣裳,以防私逃,而像我一样的病兵,则被扔在路边。”
加上鞋履、被服、食物被上司侵吞,出发时本就状态极差,很多人走了二十天,已经灯枯油尽,再迈不动腿了,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抛弃死亡一条路。
这人也没活多久就咽了气,乘着休憩的当口,在宣彪的提议下,因为吃得饱,还有余力的众人刨坑将他埋了,这次埋得很深,深到野狼野狗没法将尸体掏出来。
等埋好填平后,臧怒又发自肺腑地说道。
“还是伯鱼司马待吾等好啊,不但分发衣履,这十来天也没让吾等饿着上路。遇上病弱不堪难以行进者,便在亭舍将其释放,还留了点钱。”
至于那些人后来的命运,没人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次没人抬杠反驳,猪突豨勇们都在夕阳下默默站着,随着夜色渐浓,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路上遇见的死亡越多,他们就越发团结。
正如第五伦希望的那样,团结在他的周围!
……
猪突豨勇们如同孤舟上的船员,面对外面的惊涛骇浪,只能将所有忠诚和希望,寄托在掌舵的船长身上。
但第五船长自己,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在营中内部,第五伦三令五申,在路上这两个月,吃空饷可以,但克扣活人口粮的事,必须杜绝!
反正当百、士吏差不多都换成了他的人,第七彪做了当百,第五平旦、第一鸡鸣等为士吏。底层士卒又有宣彪等人帮自己管着,两名军候戴恭、金丹彻底被架空,只能唯第五伦马首是瞻。
最大的麻烦来自外部条件,尽管有牛马拉车,但他们从京尉郡仓带出来的粮食毕竟有限,而北地郡穷僻,当地官员再刮一层油水后,根本得不到多少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