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页)

宁晃本来还准备了许多骂骂咧咧的词儿,就这么没了。

这夜漆黑,却又很凉。

陆忱在床上慢慢坐起,在微微的低热下,意志似乎也在缓缓地融化。

他笑着说,我跟你说过没有,那时候班主任是我爸妈的朋友,所以我爸妈虽然人不在江湖,我却一举一动都永远在监视中。

呆在学校,总是觉得喘不上气儿来。

呆在家里,至少父母出差时能得到安宁。

他的班主任是一位苛刻冷酷的老师,在信奉狼爸虎妈出成绩的年代里,与他的父母珠联璧合。

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事,上课看课外书,跟邻桌讲了几句闲话,午休打球回来得晚了。

从老师到他父母口中,都能夸大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他极其讨厌父母出差回来。

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安宁温馨的房子,就会顷刻之间狂风暴雨。

他厌恶父亲不脱鞋就踩上地板,在愤怒时砸碎他喜欢的杯子,再居高临下地点评他的一举一动。

厌恶母亲一一复述从老师那里听来的他的表现,然后背地里,把他的书架背包翻得一团乱。

陆忱已经不去争辩,垂下眸,温顺地等待狂风过境。

而到高考时,临时改了志愿,报了父母不喜欢的专业,改了报考的大学和城市。

可以逃走了。

——只有这一个念头。

135.

逃离掉的战争,始终会有面对的那一天。

那时是宁晃二十几岁演唱会不久,回家养病的时候,他接连两天都在家照顾宁晃。

其实那时的宁晃反复发烧已经好了,但感冒的后续症状还在,总是止不住流鼻涕和咳嗽,连咽口水都疼得直皱眉头。

宁晃那时的经纪人急得团团转,来看他时一再强调,说:“嗓子是本钱,千万不能咳坏了。”

“你忍着点 ,万一声带受损了,事儿就大了。”

宁晃就瞪了他一眼,张嘴声音都哑了:“是我他妈乐意咳嗽的吗?”

一句话说完,接连咳了一连串,那声音听着撕心裂肺,却忍不住接着骂:“这多少天了,还不如痛快点,给我一刀算了。”

经纪人再不敢让他说话,说,祖宗,你闭嘴,好好休息吧。

宁晃也知道轻重,没再开口。

他便送经纪人下楼。

经纪人一路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实在不行,就再送去医院挂水。宁晃这刚刚有点起色,声带真的不能伤。”

“……他也是我看着爬起来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了。”

“他心粗,对自己不上心,就对你的话还听一点儿,你多关照他。”

他说:“好。”

经纪人这才坐上车,走了。

他一扭头,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神,才说:“妈……你怎么来了?”

他那时跟父亲闹得很凶,甚至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出了口,但对于母亲,却始终说不出重话来。

母亲从不曾动手打他。

那时手把手教他做家务做饭的是她,一页一页窥伺他日记的也是她,喊他忱忱、叫他吃饭的人是她,而对他说,“陆忱,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的人,也是她。

她曾用严厉而失望的目光看他,对他说,忱忱,妈妈对你很失望。

这话曾像是刻在脊梁骨上,让他每一个与父母预期不同的举动,都命名为失望。

而现在。

她似乎也不再像记忆里一样威严而美丽,衰老了一点。

母亲兴许是听见他跟经纪人的对话了,神色难看且迟疑,半天说:“我放心不下你,就是来看看。”

陆忱说:“我挺好的。”

母亲没说话,半晌说:“上次你跟你爸说的那个气话……”

他就说:“不是气话,我之前就跟爸说了,以后我给你们养老,尽儿子该尽的所有义务,缺什么也都跟我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但……别管我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