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第2/2页)
“他选好时间地点,酒店诗会隔壁,酒店人流复杂,诗会里头都是妈妈的同学,一旦发生情况,警方不能在第一时间将犯罪者排查出来,那些认识妈妈的同学,却会在第一时间将妈妈被强奸的消息散布出去,于是,一个原本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的女人就零落成泥了,原本对她穷追不舍的优秀追求者作鸟兽散,罕见的几个意志坚定的,也在发现她怀孕之后,讪讪离去了。只剩下许成章。
“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切。”
这是与霍栖语有关的。
还有与霍染因有关的。
因为许成章是当年的强奸犯之一,所以那些在霍染因成长过程中,时好时坏阴晴不定的态度,也有了最佳的解释。
爱是一条藤蔓,恨是一条藤蔓。当爱和恨纠缠在一起,藤蔓就扭成长满倒刺的鞭子,鞭挞着生活在这个屋檐下的每个人。
“或许,”霍染因,“许成章在后续里做的唯一一件好事,是他还在认真地爱着妻子。”
而后霍染因再度沉默。
他的脚步不自觉变得缓慢,他距离墓园越近,便觉隔得越远,望得越久,越感陌生。
看着看着,前方绿荫丰茂,松柏成列,过去从未来过的霍家墓园,便如蜡融化,融进他的心底,融成蜡样的屋子。
那间泄露了煤气的屋子。
这是他一直逃避又百般想要弄清的东西,因为逃避,所以始终不敢涉足。
年幼时候的生活,年幼时候的亲人,全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他站在外头,看着里头,里头亮着灯,不时似乎也传来欢声笑语。
但所有透亮的玻璃都含了雾,他所有想说的,该说的,也在雾中,兀自茫然,不知出路。
行走之间,背后的唢呐越来越响,他们回头一看,便看见一片浓浓黑云生在了地上,翻滚着沿山道一路向上。
两人定睛细敲,才发现“黑云”由一把把黑伞拥簇而成,黑云之下,便是唢呐喇叭声响传出之处,这竟是一支由挨挤拥簇,几十上百把黑伞密密遮住的出殡队伍!
纪询一时诧异。
这种天不下雨,却人手一支黑伞挡阳光的风俗,他还没见过。
山道只有一条,当出殡队伍走到近前时,两人往旁边站了站,让出道路。
两方人越来越近,当差个四五步,能看清对方白幡上写的字的时候,霍染因脸上掠过诧异:“是熟人。”
“你熟人过世了?”纪询下意识问。
“……应该不是。”霍染因犹疑说,接着扬声道,“喻慈生?”
突地,出殡棺材里一响,一只苍白的手扶住棺材的边沿,接着,白发白肤的人自里头坐起来。
纪询终于明白这个队伍之中为什么有这么多黑伞了。
太阳每日升起,挥洒着它无穷热力,无私地哺育着大地上生命。
除了白化病患者。
唯独对他们,太阳不再无私,而极端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