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装睡 他对她够仁慈了。……(第4/5页)
他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冷,即便是背着身,下颌微微扬着,投下一道分明的剪影,让人心悸。
柔嘉攥着被角,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场有名的战役,隐隐明白了一些,但那事实太过压抑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萧凛声音沉了下来,“也对,像你这种养在深宫中的,连刀都没摸过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明白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在层层包围的重压之下会扭曲到什么程度。这些士兵杀到最后已经双目充血,神情混乱,没有人的意识了,只想把周围所有的人都除掉,完全分不清敌我,甚至在敌军撤兵之后还是停不下手,开始了自相残杀。
所以最后活下来的每一个人身上不但有歼敌的荣耀,还有屠杀同伴的罪恶。在这种压力之下他们受到的奖赏越多,心里的愧疚就越重,最后一个个相继崩溃,整日活在惊吓之中,不肯见人,也不肯出去,生人一靠近就尖叫,缩成一团,直到最后心里崩溃,疯了或死了。”
他一字一句,声音格外平静,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亲历者一样,柔嘉听到后面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别说了……”
他再说下去大约又会说起她的舅舅,她颤抖着唇,决不相信自己那个温和慈善的舅舅会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当年援兵的差事的确是落在他舅舅头上,后来审问时舅舅身边的那个前锋营统领又实打实地招供说看到他把送信来的士兵斩了……
柔嘉只觉得百口莫辩,忍不住背过身,避开他那刺人的视线。
萧凛听到些微的哭声,一回身看到她微微颤着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出去。
正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拎着药箱前来的徐太医,挡住路朝他拜了拜:“臣徐慎之见过陛下。”
萧凛正是烦躁的时候,不耐地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徐慎之有些懵,不是张德胜昨晚大半夜地去敲他的门,叫他今早上朝前务必过来的吗?
他小心地看着张德胜,可张德胜惯来会看皇帝的脸色,气氛一变,眼下只是低着头装死。
萧凛的视线落到他的药箱上,这才想了起来叫他来是为了避子汤的事情。她昨晚喝完药反应实在太大,一直伏在他的膝上干呕,问她,她又不肯张口,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他一时不忍才叫了徐慎之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现在他又改了主意了,比起那些战死的英灵,比起他那些疯的疯,死的死的部下,她这点小小的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
他对她够仁慈了。
她母亲死了,舅舅逃了,剩下她一个也该为这些人付出些代价。
于是萧凛只是冷着脸看了徐慎之一眼:“回去,这里没人不舒服。”
徐太医有些糊涂,怎么一会儿急着叫他一会儿又撵他回去,但一看见陛下那黑沉沉的脸色,他又没敢多争辩,灰溜溜地起了身:“臣告退。”
柔嘉待在里面,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她低着头,隐隐觉得有些烦恼,没再多说什么。平静了半晌,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发觉刚才他虽然生气,但那话里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她想到桓哥儿是怎么回事了。
难不成桓哥儿也是像那些士兵一样,是受了刺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她试着回忆了一下,桓哥儿自出生起便一直小病不断,性格也有些孤僻,但若说生过什么大病,印象里最深的一次只有他三岁那年在湖边玩闹时不慎落水。
在此之前,尽管开口的晚,但太医们一个个检查过,他的喉咙并没有什么问题,逼急了也能吐出来两个字来,因此众人都只以为他是不爱说话,天性使然,长大了就好了。
但是那次落水之后,他发了一场高烧,退烧之后,命是保住了,但是整个人愈发孤僻胆小,连基本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更是任何人都不见,比现在的情况还差。太医们到那时才改了口,都说他是被高烧烧坏了脑子,再也开不了口了,母亲才彻底放弃了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