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二一八章(第3/4页)

他正琢磨,恍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捧着诏书思量太久了。

讷讷抬头,则见朱昱深一脸平静无澜地看着他,那双眼,深邃似夜下江海,几乎可以洞穿一切。

吴敞手一抖,手中诏书“啪”一声落在地上。

他慌忙捡起,磕头道:“陛下恕罪,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

朱昱深却没理他,目光落在手里的折子上,批阅得仔细,仿佛身旁根本无人一般。

这时,外头一名内侍来报:“陛下,沈国公求见。”

外头是清淡而透亮的春光,沈奚信步走来,只觉这春晖也落了他满身。

他已换上国公朝服,上头松与鹤还有冬日的霜雪意,可他见了朱昱深,一脸笑吟吟,眼里却有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昨日吃了酒,睡过头来,臣来给姐夫拜年。”他说着,拱手比了个揖,弯腿就要行稽首礼。

花架子拿得十足,仿佛还是昔日的沈青樾。

朱昱深安静地看着他,片刻,也淡淡一笑:“不晚,来得及时,起身吧。”

沈奚应言,目光自跪着的吴敞身上一扫而过,也像是没瞧见他,又笑嘻嘻地道:“昨日吃完酒手抖,打洒了姐夫御赐的酒,青樾回去一直愧疚难当,在树根子下刨了一夜,把七岁那年酿的第一坛酒挖了出来,二十年的陈年杏花酿,权当给姐夫赔罪。”

说着,就欲吩咐宫外的内侍把酒拿进来。

朱昱深道:“先放着,待会儿要议事,不宜饮。”又道,“你既提前到了,陪朕一起去奉天殿罢。”

沈奚应好,又笑了笑:“还是姐夫想得周到。”

二人自谨身殿往奉天殿而行,一路本无言,走到墀台转角,却听朱昱深忽然道:“朕打算,擢舒闻岚入内阁,把苏时雨的缺补上,你怎么想?”

沈奚的眉不着痕迹地一蹙。

这可稀奇了,罚吴敞跪着,不明摆着他圣心已决么?还要拿来试他?不过这试,也是明摆着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沈奚似有些为难,片刻,像是十分真心地道:“舒大人官龄虽长,但卧病太久,政绩远比不上时雨,顶替她的位子有些勉强,当然,他也有他的长处,说不定能另建一封功绩,左右姐夫要整改,不如也问问柳昀与七卿的意思?兼听则明嘛。”

这不是废话吗?

朱昱深步子一顿,回头看了沈奚一眼。

虽是废话,但,与其说是两头不得罪,还不如说坐山观虎斗。

朱昱深嘴角动了动,似笑似探究也似早就看清了他那点心思,别开眼,转目看向远天,没头没尾地道了句:“春来了。”

沈奚循他目光望去,却像是看得更远,落在了不能及的,心有牵挂处,于是收了笑,也跟着道:“是,春来了。”再南一些的地方,雪就要化了吧。

苏晋的马车行入江西地界的第三日,道旁已开始化雪了。

这日晨,晨光尚熹微,马车还未进城,便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六角亭旁停下,李茕跃下车辕,掀开帘子道:“苏公子,到了,小人便送您到此了。”

苏晋的目光落在六角亭内,里头有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粗犷的人,他站在一片阴影处,见了马车,也似犹疑,好半晌才迎出亭子,认出她,眼眶一下就红了:“苏大人——”

竟是覃照林。

他手里还提了个笼子,里头的阿福恹恹的,看到苏晋才缓了些精神。

等到李茕走了,覃照林才道明自己为何会在江西。

原来他在青州营里住了半月,至十二月头,才接到一封自京师来的信,让他即刻赶往江西地界,接应苏晋。

覃照林原本狐疑,后来想到江西南昌正是朱南羡的封地,以为这信是他寄的,便马不停蹄地来了。

苏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柳昀说,在江西要接应她的人,竟是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