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忘了一个人(第2/5页)

“怎么抽?”

“那得先弄明白,太子这口锅的‘薪’是什么?”秦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卫贵妃的手背,“让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

母女俩谈了近一个时辰,见秦夫人精力不济露出疲态,卫贵妃便告辞离开,回自己房中歇息。

路过庭中时,忽然听见一声女子尖叫。

只见个年纪小的婢女,从园圃小径里冲出来,一边跳着拍打身上衣物,一边连哭带叫:“出去!快出去!啊啊啊啊……”

卫贵妃以袖掩鼻退了两步,后方宫女连忙上前护住她。一名宫女喝道:“大胆贱婢!敢在娘娘面前大声喧哗,惊吓凤驾,来人,拉下去,家法伺候!”

那名跳脚的婢女大哭,伏地乞罪:“耗子钻奴婢衣领里了,不是故意喧哗……娘娘恕罪……”

卫贵妃皱眉不看她,吩咐道:“脏死了。快带走,连人带鼠一同处理干净。”

当即便有侯府仆役听命上前,去拖地上的婢女。婢女挣扎求饶,扭动厉害了,一只皮毛黏糊糊的小老鼠从她裤管内掉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慌不择路地蹿上了台阶。

老鼠很小,像是刚出生没多久,侍女们却吓得尖叫起来,护着卫贵妃连连后退。

小老鼠调头换个方向逃跑,昏头昏脑地撞在一只底边绿缘的青黑色僧鞋上。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从上方探下来,轻轻捉住了它,拢在掌心。

卫贵妃从侍女们围护的缝隙间,看清了对面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眉目出尘的青年男子,长身玉立,姿态闲雅犹如白鹤照水。

他身穿样式古雅的长衫,素白布料上毫无纹样装饰,只绘着两行狂草墨字,仔细辨认,依稀是两句诗:“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萤”。

漆黑长发不冠不簪,流瀑般披泻在背,接近末端时以白绳束之。

披发,被时人视为蛮夷打扮,或是狂士之态,可放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与癫狂,反而飘飘然有仙气。

两侧廊柱上,明角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一方小小的极乐世界。

云雾间的妙法天人拢着掌心,向她合十:“贵妃娘娘。”

……他就是鹤先生。卫贵妃笃定地想,近乎目眩神迷,仿佛魂魄被扯出体外,只说不出话。

“娘娘安好。”

卫贵妃终于回过神,有些慌促地说:“你手里,有只脏老鼠……”

还没说完,就恨不得咬舌尖——这是什么话,半点不合她的身份,实在不知所谓!

男子淡淡一笑,如林下清风山涧月,“佛说众生平等,人是生灵,老鼠也是。又说皮囊唯臭秽,既然都是脏的,也就无分老鼠更脏些,还是人更脏些了。”

卫贵妃从不爱听僧人道士打机锋,觉得这些出家人不说人话,可听这男子说的每句,都有如天上纶音,字字动听。

她镇定心神,问:“请问居士高姓大名?”

对方答:“梦里身化鹤,世间寄人身,最后也不知是人是鹤了。就叫鹤先生罢。”

卫贵妃觉得,这个名号真是十分适合他,既清净,又睿智。

鹤先生依然拢着掌心,说道:“这只侯府家的小老鼠,可否赠予我?”

卫贵妃当即点头,猜测他悲天悯人,要将老鼠拿去放生。自己若是对婢女责罚过度,一比较倒显得刻薄了,于是转头吩咐仆役:“把这婢女带下去,让她洗个澡换身衣裳,收拾干净。”

婢女绝处逢生,哽咽着叩头谢恩。

鹤先生微笑:“娘娘身份尊贵,余不宜打扰,告退了。”言罢转身,大袖当风翩然而去。

卫贵妃在冬夜寒风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长而幽怨地叹了口气。

“娘娘有何吩咐?”侍女小心地恭问。

“回房罢。”卫贵妃说,“明日再去把阮红蕉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