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四十二)风雪共恓惶(第2/3页)
“第二回 我不敢入堂,只开了条门隙把食盒塞进去。门主在里头鬼吒狼嚎似的唱小曲儿,见我来了,便乞皮赖脸地问我有无碗口大的铁链子,说她躁动得很,想拿条铁链子把自己锁着。我怕她拿这链子来寻短见,才未应允,后来静堂里又总传出些怪声,似是有人高声咳嗽,又似是哭号惨叫,唉。”玉丙子按着仿佛要蹙成死结的眉心,道,“说是怪胎,的确也怪。”
玉乙未听直了眼。
他连连摆手,支吾道:“不对,不对。师妹,你且再想想,近来此处可曾多了什么东西,又或是少了什么物件?”
听他所言,玉丙子歪着脑袋思索良久,终有所悟,惊道:“对了,前几日我收食盒时…似是…少了一对儿筷子!”
“筷子?”
玉乙未本想问丙子玉求瑕是否趁她不备顺走了钥匙,抑或是藏了铁片短刀一类的危险物事,没想到少的竟是对筷子。
二人沉默地伫立在静堂中。倏时间,玉丙子忽而眼神一凛,道,“有风声。”
“风声?风大着哩。天山最不缺的就是风,还有雪。”
“不对。”玉丙子神色凝重,摸到静堂石壁上,把那只布引枕掀开,“是此处,有风。”
她伸了两指去叩,这一叩不要紧,只听得土石轰然崩坍之声,石壁纹裂,赫然现出一个大洞!飕凉寒风争先恐后地涌入,灌了他俩漫头满面的雪花。
有人在墙上掘了个洞,又将土石仔细地填了回去,扯着引枕的线头遮住洞口。
见了那洞,玉乙未骇得脸色煞白,连连跳脚:“是门主!是他挖了这洞!”这自不必说,可手无寸铁、身骨又几成齑粉的玉求瑕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掘出这孔洞?玉乙未蹲身下来,顺着洞眼向外张望。
皑皑白雪里,碎石块间落着根断裂的木枝,竹杆尾端套着月牙纹铜环,玉乙未伸手捡起,发现是支筷箸。
他瞬时冷汗涔涔,一个荒唐的想法冒上心头,不自觉喃喃道:“筷子…他拿筷子挖的?”
——
雪雾氤氲间,一道澄白的溪河自玉帝观前蜿蜒而下,袅柔地淌出寒冻的冰池,绕过陡峭天梯,在这雪窖冰天中依然水声淙淙。
河上漂着只小舠,竹棚前坐着个盲眼少女,雪衣白冠,以绣着朔月纹的绸布蒙眼。她轻摇着橹,驶着小船儿靠到岸边。
一只脚踏上了木板,舠船微微摇曳,在水中画出涟漪。盲女柔声问道:“来者何人?”
未及对方答话,她又缓缓道:“天山门弟子不得出山门,也不得坐此船从太乙河下山,若有长老手令可另当别论。”
原来这盲女是太乙河上的船家,也是位天山门中人。若是从玉帝观前过冰池,下天梯,半途上总能遭食人白鸷惊扰,若非轻功上乘之辈,说不准该在天梯上粉身碎骨,可称得上凶险万分。太乙河是下山的另一条路,虽徐缓蜿蜒,却总归安适得多。
来人粗着嗓子道:“在下…呃,我…不,俺是玉南赤,南赤长老。”
盲女柔和地笑,似出水芙蓉般秀美雅柔,却带着些许困惑。“您真是南赤长老么?”
“为何不是?”
“平日长老上船,这船总会吃水太深,受不住。”盲女微笑,“您今日,似是轻盈不少。”
“咳…俺,俺只踏了一个小脚尖儿,还没把脚趾头全放上来呢!”来人慌忙道,过了半晌,他踩上了船板,顿时舠身猛地往下一沉,细小的涓流从船缘淌汇进来。
盲女但笑不语,浆板在水里游动,掀起剔透晶莹的雪浪。小舠破开浓重雪雾,与巍峨的行宫大殿渐行渐远。不多时便行入峪河,能隐见莲台形影。
水声潺潺间,盲女轻缓地转头问道,“长老将要去往何处?”
“下山。”
“只道一声要下山,却不言明要抵达何处,”盲女轻笑,“简直就如方才拾捡了行囊,临急临忙要逃之夭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