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5/6页)

他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笑着问道:“那么,您作为意大利人,有幸参观这间博物馆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吗?”

助理觉得他话里有话,里面布满了陷阱和侮辱,立刻反驳道:

“这和贝卢先生保护文物,还是不一样的。”

“一样。”

钟应肯定的说道,“因为他们都以为掠夺就是保护,建立博物馆就是善良,自以为是的保持着上位者的傲慢,去蔑视他们眼中卑贱的下位者。”

“先生,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钟应站起来,直视哑口无言的助理。

对方毫无疑问是一位敬业的工作人员,为了自己的老板鞠躬尽瘁,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助纣为虐,更没有意识到惯常的西方思维有什么问题。

钟应抬手指了指停止播放的屏幕,说道:“您也见到了贝卢感谢的那张古琴,但是,他却将自己感谢的对象关在收藏室快八十年。”

他好奇的看助理,声音温柔困惑得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你能够想象自己待在那样的地方八十年吗?”

“四周紧闭隐秘,无人知晓,像是一间专门为它打造的牢笼,没有人回应它的声音,它也永远无法离开那里。”

“那只是一张琴!”

助理愤怒了,觉得钟应将琴和人放在一起比较,根本不可理喻。

他提醒钟应,“难道你们中国人,不是这么对待乐器吗?将它们悬挂起来,把它们放在桌上,有什么不对?”

“我们悬挂它们,但也会弹奏它们。”

“我们摆放它们,也会带它们离开陋室,沐浴阳光,完成乐器诞生之初的使命。”

“中国人和古琴,相知相惜相交,是永远平等的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与卑微低贱的奴隶。”

钟应指出了贝卢和琴家对待古琴本质的不同,他表情永远的平静,语气却掷地铿锵。

“琴,生来是为了发出声音、演奏乐曲,贝卢却把它关在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欣赏的地方,让它做一个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歪理!谬论!”

助理大声反驳,气得跺脚,“如果不是贝卢先生,你们珍视那些文物、那张琴,早就在战火里烧毁了!”

他抬手怒指钟应,“难道你宁愿日本人抢走它们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日本掠夺者和意大利掠夺者之间,分出一个高下,做一个选择?”

钟应看向助理的视线怜悯又充满同情,他们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以个人的意志,强行决定他人的财物、领地甚至生命的归属,都是无法掩盖的侵占和掠夺。”

他不认可日本侵略者,不代表他会认可意大利掠夺者。

“哈里森.贝卢所做的事情,和当年的日本侵略者,没有任何不同。”

助理咬牙切齿,脸色涨红,“我不允许你把尊贵的贝卢先生,与无耻的侵略者划上等号。”

“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服。”

面对他的盛怒,钟应已经学会了保持平静。

对于无赖的诡辩,他只用拿出事实证据,就能将他们虚伪的嘴脸撕得粉碎。

“今天的博物馆之行,我很满意。因为我见到的许多文物,都证实了我对沈家流失藏品去向的猜想。”

钟应笑得轻松,不会在这些人厚颜无耻的狡辩里感到愤怒。

“请您记得将我待会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们尊敬的贝卢先生——”

他眼睛熠熠生辉,发音清晰又缓慢,保证对方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有机会,见到贝卢藏在收藏室里的中文书信。因为任何一个中国人、任何一个看得懂中文的人,都不会觉得那是象征友谊的信件。”

“那是一位失主对强盗的控诉。”

“更是沈先生临终前最后遗憾。”

“贝卢没有亲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