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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哈灵顿耸耸肩。“可以说,是你找到了我。”他用不属于弗朗西斯·哈灵顿的怪异而沙哑的声音说,“得知我可爱的小兵到了查尔斯顿,我惊讶极了。这儿离切姆诺可真远啊,我的小逃兵。”
索尔本想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约四十年前被上校精神强奸的那段经历,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传、难以抹除的亲密感。索尔知道,尽管岁月侵蚀了人的样貌,他还是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上校——实际上,他之前就在纪录片中发现了上校。于是索尔改口问:“你从查尔斯顿就开始跟踪我?”
哈灵顿笑道:“如果能听听你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讲座,我会非常开心。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第三帝国的道德问题。”
“或许吧。”索尔说,“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得了狂犬病的狗有没有理智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只有一个解决方案:杀了那条狗。”
“不错。”哈灵顿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最终解决方案。你们犹太人从来都不是软弱的民族。”
索尔颤抖起来。在这个说话冷静的傀儡背后,藏着一个亲手杀害了几十乃至几千人的恶魔。在索尔看来,上校之所以会找到他,并且从查尔斯顿一直跟踪他,无非就是为了杀掉他。威廉·冯·伯夏特上校——又名威廉·波登——处心积虑地制造自己已死的假象。索尔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上校完全没有必要在索尔面前现身,除非他打算玩最后一场猫鼠游戏。索尔的手探入口袋深处,抓住一摞包装好的硬币。自从三十六年前离开波兰的猫头鹰森林之后,这是他唯一随身携带的武器。
如果他能把弗朗西斯打晕——索尔知道,这比功夫电影里难多了——接下来怎么办?逃跑。但是,要怎样阻止上校侵入他的思想呢?一想到要再次经历精神强奸,索尔就浑身发抖。他可不愿恍恍惚惚地闯进黄昏的车流,稀里糊涂地死去……
他不会抛弃弗朗西斯。索尔捏紧银币,开始慢慢抽出拳头。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还能复原——索尔瞥了眼这张人皮面具,心想他应该没救了——但自己必须试试。他怎样才能把一个昏迷的人在国家广场上搬运一个街区,抬到租来的车上?索尔知道,在华盛顿,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决定将昏迷的弗朗西斯留在长椅上,跑回车边,快速驾车来到第三街,靠边停下,再将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甩进后座。
索尔想不出任何能防止上校侵入自己思想的办法。无妨。他若无其事地将握着硬币的拳头从口袋里拿出来,用身体挡住。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哈灵顿说。
“什么?”索尔的心脏狂跳起来,以至于几乎说不出话。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上校重复道,让哈灵顿站了起来,“我想你乐意见他。”
索尔仍坐在原位。他拳头握得太紧,连胳膊也跟着抖起来。
“你跟我走么,犹太人?”上校的德语腔调同三十八年前他在切姆诺的牢房里说话时一模一样。
“走。”索尔说着站起身,将双手放进外套口袋,跟着弗朗西斯·哈灵顿步入骤然降临的黑暗之中。
这是今年最短的一天。一些耐寒的游客正在等公交,或者匆匆走向自己的汽车。索尔与哈灵顿沿着宪法大道经过国会大厦,站在参议员办公大楼室内停车场的出口边。几分钟后,自动门打开了,一辆轿车缓缓驶出。哈灵顿快步走下斜坡,索尔紧随其后,在金属门落下时迅速低头。两个警卫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红脸的胖警卫朝他们走来。“你们他妈的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嚷嚷道,“快点滚开,不然我就逮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