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牛河 奥康剃刀(第4/6页)

“您说的庇护所是……”

“临时避难处。虽然不多,但总算有几处这样的地方,是由慈善家提供的。其中有人提供了整整一幢小楼。”

“整整一幢小楼!”牛河钦佩不已似的说,“世上真有这样的爱心人士啊。”

“对。我们的活动见诸报章后,便有人士跟我们联系,表示愿以某种方式与我们协作。如果没有这些爱心人士的帮助,这个组织是无法运营下去的。因为大家几乎都是自掏腰包从事这项活动。”

“你们的活动非常有意义。”牛河说。

律师脸上露出毫不设防的微笑。牛河又一次痛感,再也没有比相信自己在从事正义事业的人更好骗的了。

“现在有几位妇女在那座房子里生活呢?”

“人数常常在变,不过现在嘛,大概有四五个人吧。”律师答道。

“那位提供房子的慈善家,”牛河说,“是经过怎样的原委和这项活动联系上的?我想大概有什么契机吧。”

律师歪了歪脑袋。“我也不清楚。只是在那以前,她好像也在独自从事同样的活动。总之,我们当然是很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好意。如果对方不解释,我们不会一一打听理由。”

“那是自然。”牛河点头称是,“这么说,那庇护所的地址恐怕也是保密的吧?”

“对。必须保证女人们的安全,许多慈善家也不希望公开姓名。毕竟事关暴力行为啊。”

然后又交谈了一会儿,但没能从这位律师口中打听出更多的信息。牛河弄清的是如下一些事实:“暴力受害女性咨询室”正式开始运营是在四年之前,不久某位“慈善家”便来联系,提出愿意提供一幢闲置的小楼作为庇护所。报纸介绍了他们的活动,这位“慈善家”是读到报道后前来联系的。协作的条件是绝不公开姓名。但从来龙去脉判断,毫无疑问,这位慈善家就是麻布的老夫人,庇护所便是那幢归她所有的木质小楼。

“谢谢。抱歉占用了您的时间。”牛河向这位充满理想家气质的年轻律师真诚地道谢,“看来你们在做着充实而有益的工作。我会把您说的情况带回去,提交下次理事会讨论。我想很快就能给您回音。祝你们的活动有更好的发展。”

牛河接下去调查了老妇人的女儿死亡一事。她与运输省的精英官员结婚,死亡时年仅三十六岁。死因不明。丈夫在妻子死后不久便离开了运输省。能查明的事实到此为止。不清楚丈夫忽然从运输省辞职的理由,也不知他此后走过了怎样的人生之路。他辞职和妻子的死也许有关,也许无关。运输省并不是热心积极地向一般市民公开内部信息的机关。然而牛河有敏锐的嗅觉。其中有某种不自然之处。那个男人是因丧妻过于悲痛,所以舍弃事业、辞去工作、隐身世间,这种话牛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按照牛河的理解,三十六岁便病死的女人并不多。当然不是没有。不管多大年纪、生活环境多么优越,人也可能忽然患病死去。有癌症,有脑瘤,有腹膜炎,有急性肺炎。人的身体脆弱,靠不住。然而就概率而言,生活在富裕环境中的女子三十六岁便死去,比起自然死亡来,更可能死于事故或自杀。

先做个假设,牛河寻思。先按照著名的“奥康剃刀”法则,试着尽量简洁地将假设叠加起来。暂且排除无用的因素,把逻辑线合为一条来观察事物。

不妨假设老夫人的女儿并非病死,而是自杀。牛河一面搓着双手,一面思忖。隐瞒自杀真相,对世间谎称病逝并非难事,尤其是对拥有雄厚财力和影响力的人来说。向前再推一步,假设女儿是遭遇了家庭暴力,对人生绝望,因此自己了断性命。这也不无可能。世上被称作精英的人物中绝不算少的一部分——像主动超额承担社会分工一般——或是性格俗不可耐,或是性情阴险扭曲,这本是广为人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