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页)
与元锳难得见上一面,云乔原本是想着同榻而眠,也能多聊些高兴的事情。可如今裴承思都到了清和宫,她总不能将人撇在一旁不理,只好吩咐梁嬷嬷在偏殿给元锳另安排住处。
元锳离开后,寝殿之中霎时安静下来,如往常一般。
那些被刻意抛之脑后的事随之席卷而来,云乔扶着小几坐下,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看向裴承思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些犹疑。
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裴承思主动开口道:“梁嬷嬷已向我请罪,看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罚了她半年俸禄,算是小惩大诫。”
云乔紧紧地攥着衣袖,叹了口气:“倒也犯不着。”
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责罚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梁嬷嬷本就是裴承思遣来教规矩的,哪怕是言辞凌厉了些,也算是“尽职尽责”。
“她所说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多想。”裴承思在云乔身侧坐下,覆上紧紧攥着的手,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听太医的话好好调养身体,不妨事的。”
裴承思一点点掰开云乔的手,才发现因力气太重的缘故,她手心都被攥出指甲印,极重,仿佛再深那么一丁点,就能掐出血来。
见此,他心中是当真有些恼梁嬷嬷擅作主张了。
梁嬷嬷终归是与云乔相处的时日短,不比他了解,在云乔这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万万不能说。
弦崩得太紧,是会断掉的。
而如今的云乔,就像是那根行将断裂的琴弦。
裴承思轻轻抚过云乔的背,低声安抚道:“你既是想见元锳,留她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于裴承思而言,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可云乔的态度却并没如从前那般软化,甚至不自在地稍稍退后了些。
像是对他的亲近深感不自在。
“让梁嬷嬷到别处去管事吧。”云乔抬眼看向他,缓慢却坚定道,“不必责罚,她没做什么错事,只是我不想再见她了。”
只要一见,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森然的目光。
裴承思没料到她对梁嬷嬷的成见竟已到了要赶人的地步,沉默片刻后,劝道:“你初到宫中,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宫中这么些人,难道寻不出旁的教引嬷嬷了吗?再不济,我可以向太后讨个帮手来。”云乔固执道。
裴承思脸色微变,意味不明地审视着她:“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与太后这么亲近了?”
话说出口,对上云乔诧异的目光,裴承思这才意识到问错了话。他不该将朝堂之上那点猜疑用到云乔身上的。
可覆水难收,再说什么都晚了。
云乔从前时常会想,为何裴承思入京之后,在她的事情上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她曾为此不知所措,暗自神伤,近来倒是渐渐明白了。
那是因为,裴承思自己在被来回拉扯着。
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一旦踏入,必然会受到影响。
惦念着旧情时,依稀还能从他身上窥见当年那个温润书生的影子;可惦念着“大局”时,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掌权者,高高在上,多疑,且容不得忤逆。
权势这种东西,便如同前朝盛行过的寒石散,一旦沾上便难再戒掉,只会愈演愈烈。
“将梁嬷嬷调走吧,我自己心中有数,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云乔回避了他那句咄咄逼人后又懊恼的质疑,自顾自说道,“若是我将来真犯了什么错,又或是你改了主意,也不必为难,只管收回这个后位……”
白日里听过梁嬷嬷的话后,云乔想了许多。
从前,不管日子过得再怎么难,她都不曾气馁,坚信会渐渐好起来;可事到如今,她只觉着自己与裴承思之间,怕是再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