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亡序幕(第3/8页)

“一个人不想再活下去,有哪条法律规定过他该怎么做吗?这不过是一个……涉及了一条鱼的故事。”F指指警察手里的那个小玻璃瓶。

“鱼?”疲倦的人拧开瓶盖,看里面那几片碎屑。“这是鱼?”

“我想是。”

“什么鱼?”

“很漂亮的鱼。不过它的内脏和皮肤都有毒,毒性剧烈,比氰化物还要厉害。”

“你怎么知道?”

“我刚好知道。”

“到底是什么鱼?”

“化验师也许能告诉您它的确切的名字。我猜,是河豚的

“哪儿有这种鱼?”

“海里,只有海里。”

“我们这儿离海很远呀?”

“它肯定不是自己游来的,您说呢?”

“呵,当然当然。”

“鱼已经焙干了,或者是晾干了,研碎了,看样子已经保存很久了。”

警察拧紧瓶盖,终于打响了一个哈欠,不是喷嚏。

一个疲倦的人和两个发抖的人走后,F夫人继续告诉丈夫:“据说,这事,几天前就开始了……”

F医生拉开窗帘,天蒙蒙亮了。阳台上的夜来香在蔫缩起黄色的花瓣,牵牛花正展开紫色的花蕾。

17

晦涩的晨曦从几座巨大的黑影后面浮现。或者说,昏黑的夜空,是从一些庞然大物的边角处开始退色。

据说几天前的晚上,画家和女教师的家里来了一个朋友,对,一个男人。现在,谁也猜不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无影无踪……

幢幢庞大的建筑脚下,暗淡的路灯骤然熄灭,明显的电力不足,路灯熄灭后暗蓝色的夜幕仍然沉垂厚重,层层叠叠。印象中宽阔的长街,像一条僵卧的细虫。灰色的建筑群,深浅不一绵延漫展,如同一望无际的荒岗。

有玻璃的地方开始发光,灰白闪亮,像是大大小小的盐的晶体。

街上,刚刚醒来的人群还稀疏,还沉闷,动作迟缓。城市还很安静。也没有鸟叫。

据说,那个男人是女教师O的朋友,或者是她和画家Z共同的朋友。这应该不会错。那个男人差不多是六点钟来的,Z和O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他们一块喝酒喝到很晚,可能是因为太晚了误了本班车,那男人就在另一间屋子里住下了

没有鸟儿,到处都没有,早就没有了。

只好干等着城市自己醒来。

有人说那个人是从挺远的地方来,但也有人说他可能就住在这个城市里。

据说,整个晚餐的过程中,三个人的谈话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甚至很平淡,互相都很客气。酒喝得也很沉闷。酒虽然喝到很晚,但O和那个男人并没有真正说过什么,只是互相问一些别人的事,讲一些别人的事。三个人一起闲聊罢了。讲到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传闻,比如人体特异功能,比如飞碟和外星人,比如这宇宙中也许存在着更高级的智慧,据说只在这时O认真地问了一句——更高的智慧又能怎样呢?据说这样,酒一直喝到很晚,那个男人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

清晨来临时没有鸟叫,谁也说不准这是从哪年开始了。人们很少注意到清晨里已经没有了鸟叫。这儿已经没有鸟的栖息之地。连乌鸦也逃离在别处。

一天一度的黎明,仿佛是从肠胃里卷起的一阵阵咕噜噜的欲望。在影影绰绰的楼群后面,从这浩翰都市的腹地那儿,一付巨大的肠胃或是一架巨大的发动机开始呻吟、轰鸣、喧嚣,那声音沿着所有刚性物体的表面流传、聚积、碰撞、冲天而起再四散飞扬……但如果你走进去,走进网膜一样粘稠的街道中去,你找不到,无论是那付辘辘饥肠还是那架永动的机器你都找不到;你以一个微弱的“咕噜噜”参加进去而已。

你简直不能相信。这真是件奇怪的事。但你不能不信。到处都在传说:那个夜里,丈夫醒来,妻子不在床上,屋门开着,画家起身走进厅廊,厕所的门开着,厨房的门开着,还有阳台的门,开着。这下你应该猜到了,哪个门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