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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灯下见江河(3)(第3/4页)

她不敢冒险,慎而又慎,把何家客轮最后一班的日期一拖再拖。

“我等了许久,等到了最好的机会。大婚连唱三天大戏,那是宫里宫外最热闹的日子,进出贵宾无数。我拜托一位往日关系好的贵宾,帮我运了箱子出来。”

她打通关系,把他们运到了天津法租界的仓库,计划今天取走。

关关难过,关关过。

没想到货取到,却被困在法租界。

“如此说,他们该感恩于你,”他问,“为什么不配合?”

“我没料算到……那太监会折磨他们。”

宫内大婚首日,她欢喜地算好时辰,在唱大戏第二日,午时让莲房等在宫外接箱子。接回来时,她刚见完谢骛清他们,备好酒菜为他们接风洗尘……当日却闹得十分难堪。后来他们再不肯信她、不愿配合,此行又危险,她就只能绑了人,强行装箱。

“其实情有可原,自己也不好受。”她设身处地、公平地说。

他不语,喝着何未为他倒得茶。

何未瞥鎏金座钟上的指针,十二点多了。

“我可以和他们谈,”他忽然说,“现在谈。”

谢家人出面,或许真是个办法。

谢骛清申请的通行令是明早五点的,只剩四个多小时了,她不想再耽搁,叫了茂叔来,陪谢骛清去另一房间。她没去,怕自己在不好谈。

干坐半小时后,她深觉等不是办法,需抓紧时间做事。

既要逢场作戏,都要有幽会的样子,她到浴室,放了半个浴缸的水,用梳子梳下来的头发,放到水里。毛巾、浴巾全弄得湿了,瓷砖也不能干净,要有水迹。

想想,把浴袍抱到了外头。

一件仍在沙发上,一件……正找寻一个合理的位置时,门被推开了。

谢骛清手里拎了半瓶子的白葡萄酒,微醺着、懒散地以完好的左边肩膀顶开门,见她仅穿着一件绸缎白衬衫,散了长发,抱着雪白的浴袍望过来,目光微微汇聚了一秒。

他低声问:“还没睡?”

她不晓得是否门外有耳,轻声回说:“你才回来……”带着小小的怨怼。

他倚靠着门框,凝着她。想必是在感叹她的配合天赋。

随即,他慢慢,带着醉意走入,关了门。

碧色瓶子被放到门口柜子上,柜前贴着的织锦缎,将那酒瓶子衬得更不似普通玻璃,碧似玉。那些欧洲王公贵族热衷的家具式样果然有些门道,这房间越看越像……欧式盘丝洞。

静里对立了几秒,她忐忑问他:“他们怎么说?”

他拿了半瓶酒回来,神色难辨,让人无法摸透那边的情景。

“他们说——”谢骛清弯腰,捡地上的浴袍。

“算了,你别说了。”她忽然不想听了,那日他们难听的话说了太多。

“救命的恩情,此生难报,”他把浴袍递给她,接着道,“在何宅冒犯的地方,诚心致歉。”

竟然……真解决了。

何未从他眼里看到的是真实不虚的笑意。

“忠门之后,果然更容易让人信服。”她感激又羡慕他。

“忠门二字太重,”他的嗓子因高烧受损,方才说了不少的话,难免比离开前暗哑了,“你这样,至少不用看着亲人一个个走。”

忠门,那都是用家人的白骨堆出来的。

何未怕他被牵着记起难过往事,没再往下说。

她见他拿着浴袍往浴室走,忙一步上前,拦住说:“浴袍是我丢下的,拿回去做什么?”

谢骛清反应了一霎,即刻懂了。

她不知怎地脸热了,一声不吭地从他手里拿走浴袍:“只是没想好,究竟两件如何丢。”

“我习惯丢在浴室。”他实话实说。

两个人光溜溜出来?何未抿了抿唇,脸更热了,直接丢到床畔:“那还是在床边好。”

谢骛清被她引得笑了,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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