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马克(第2/5页)

我知道剥下一只死猫的毛皮并保存起来很不正常——除非你是一名生物学家或动物标本剥制师——但那就是我所做的事。当时,那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毛发凝聚着生命力,即使来自已逝去的东西——它从来不会随着躯体腐烂。收集起来的每一小撮毛发都是我应对周遭死亡的护身符。它甚至能让我重新活一次。

现在我从我女儿的坟边站起来,翻过双手,用手指抚摸着过去几天被划伤和咬伤的伤口。即使已经消过毒,还是有刺痛的感觉。我的手肯定是刮到了杂草上,或是草里藏着的铁丝网。

我这么坚持只是为了祭奠她;没想到佐伊也会有所牵涉。但是,当她第二天来到课堂找我,给了我一些她自己的头发时,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就在那天的下午,和桑特的心理咨询结束后,我找到了更多被车轧死在公路上的动物。我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我现在不确定了。昨天,那位巫师来的时候,佐伊告诉我,它必须是活着的才会奏效。

在外围的路上,一列送葬的队伍到了。我准备离开,以免他们来到这条路上,但是那些车朝墓地远处的一个角落驶去了,那里有新的墓地。一群分散的送葬者拿着花束和装着逝者遗像的俗丽的相框走在车后,他们路过时,有些人看向我,我能想象出自己的样子:一位悲伤的、弓着身子的男人身穿西服套装,抱着一个旧鞋盒,蹲在一座已经风化了的墓前。

我是怎么了?我本该拿着花到佐伊的墓前,而不是一盒毛发。

我坐在坟墓的边缘,掀开盒盖。盒子的一边放着一股金色的发结。我试着把它和那些已经开始发臭的毛皮分开。

它必须是活着的,她对我说。

我知道这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我和斯蒂芬一样,知道佐伊的躯体已经不复存在——她已经死去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是一组非常生动的象征性画面,最终帮助我去处理佐伊的死亡。我很确定,它通过心理疗法形成,把脑海中的象征图形驱走,使它们变得具体。但那并不意味着,我的无意识告诉我的事情不重要。

松鼠们有的在松树上上下跑着,有的在墓碑间迅速移动着。佐伊曾经把它们叫成“熊鼠”;奥黛特和我都不忍心去纠正她,因为那实在是太萌了。我拿出一袋花生,剥了皮,朝前面几米远的路上扔了一粒。不久,就有一只松鼠过来,抓起了果仁,站在那儿盯着我,抖动着两只后爪,四处闻着,想找到更多。很明显,它们经常在这里被喂食,几乎和城市公园里的那些厚脸皮的松鼠一样驯服。

我又抛出一粒花生,落在了它和我之间。那只松鼠蹦跳着挪得更近了。接着又一粒,只有三十厘米远。现在,我向四周望去,发现没有人在看着我,便把一粒果仁放在掌心,等待着。

那只松鼠犹豫着,来到了离我一臂远的地方。它有些紧张,一直向后望着它那些同伴。可它还是没能抵制住诱惑。它过来拿果实,我用左手按住它的肩膀。它蠕动着,胡乱地抓着,试图咬我,但是我紧紧地攥着它,把它的爪子按在身体上。

这个小动物的心脏跳得飞快,让我觉得甚至会蹦出来。它的皮毛温暖柔软;一秒钟之前,它还信任我。

“对不起,小熊鼠。”我说,然后把它放走了,在远处的小路上扔了一把花生米,让它去捡。真正的佐伊,我那七年前离去的女儿,绝不会想让我为她去杀死小动物。我回过身,低头看着盒子,棕色的血迹和闪亮的肉块把纸壳浸湿了一大片。这也不是她想要的。我把那束金色的头发从盒子里拣出来,塞进兜里。离开的时候,我找到一只垃圾箱,把那发臭的盒子扔了进去。我最终意识到,要救她已经太迟了。我永远都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