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封信(第2/2页)

温长岭是他的光,也是他的痛,是他不堪回首的童年的终结。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关系,又不愿被旁人看出自己的心虚,纵使有万千波澜也只能漫不经心地回一句:“是,很久不见了。“

男人看见祝南疆的反应,相信他和温长岭确有交情,神色一变忽然抓住他的手:“没时间了……小兄弟,劳你替我传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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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随身带的信封背面写了两行字,让祝南疆带着去宝山路北端的一座废弃印刷厂交给一个朱孝安的人。

祝南疆看了眼信封上的内容,没再多问。

他大概猜到对方是什么人,但并没有兴趣去了解他们在做什么。

要不是这枚信封,他或许会把男人扔回到街上或是给个痛快。干他们这行的什么都好掺和一脚,就是不能多管闲事。

祝南疆没有看男人留给他的地址,光凭记忆就找到了江南印刷厂的旧址。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途径三德里他甚至看到了那道青石台阶,不过台阶后的房子里早已住了人家。

在厂子底楼,他找到了那个叫朱孝安的人。同他一起的还有七八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看到信后大惊失色:“石岐山怎么了!?“

祝南疆随口说是拿钱办事,并不认识什么石岐山。

眼见几人要从印刷厂撤离,他情急之下拉住其中一个:“温长岭人在哪里?“

“温先生今天……”

一女子刚要答话,朱孝安突然拦住了她:“你不知道石岐山,怎么会认识温长岭?“

祝南疆心中咯噔一下,还想再扯个慌追问两句,对方却似乎没有耐心同自己纠缠,招呼众人急急忙忙从后门撤了出去。

现在不是疑心的时候。

石岐山在信封上叫他们尽快转移开会地点,捕房已收到情报,连夜缉查闸北一带的工会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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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回到住处的时候那叫石歧山的人已经不见了,问手下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祝南疆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回忆方才在印刷厂看到的那几个人。

“温长岭今天……“

他原本也应该出现在那里吗?

他们接下来会去见他吗?

大概是的,他们都是朋友。

何励人死后他偷偷摸摸回过几次宝山路,起先还偶尔能看到温成儒露面,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那扇漆木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隔壁那母子家也没了动静,听人说是母亲得急病突然过世,小孩不知去了哪里。

那弄堂逐渐萧索下来,三德里对他而言失去了意义。

不是没想过去厂子里找温长岭。一来他没有勇气再面对温成儒,二来两年后印刷厂突然从宝山路迁离,新厂听说在宝兴路上,他借口寻人进去过一次,老板却是个面生的中年男人。

再后来他认了“大哥“,背了人命,干起了“不入流的勾当“。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当初最厌恶的那种人。但时间久了他想通了,一切都没有错,一切都理所当然。

不是谁都生下来是个人。在他是条狗的时候人对他抽鞭子,现在他成了人,狗也得乖乖舔他的脚。

命运似乎在某些地方出了差错,他最初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他要的不过是几句好话和一块糖。

温长岭给了他糖,还给了他别的东西,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若是再见,他还愿意陪他坐下来讲话吗?

他好像离哥哥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