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人(第2/2页)

大少爷不好说话,二少爷又精得很,姨太太们不敢闹事,各自收拾细软另谋出路,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公馆彻底萧索下来。

房子越是萧索,祝南疆就越是安心。

他像畏光的动物习惯了蜷缩在角落里,忽然有一天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出来了,又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像新客第一次踏入这栋宅子似地从玄关走到书房,又挨个踏进父兄和姨太太们的卧室。

他坐到书桌前,拾起电话听筒又放下,然后回到客厅抽出上座的餐椅。

他想象自己是何励人或是何庭毓,慢条斯理地审视这房子里的角角落落,直到天色昏暗,“啪“地打开吊灯,楼上楼下一派金碧辉煌。

“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就算我一直坐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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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庭毓给他留了两个人,一个杂役,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管家。

老管家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替何励人做事,现在年纪大了,做不了管家了,但也还是在何公馆住着。这样一个没儿没女的老人家,遣散出去等于是断其活路,正好留下来做些看家的活。

祝南疆并不惧怕老管家的存在,老管家是好的,偶尔还会在他挨打之后给他送些热食。只不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同这两人交流,在下人面前,他从来都不是主子。

何庭毓在搬离何公馆之后又来过一次,拿走些东西,留下一个信封:“把学上完。“

祝南疆知道那信封里装的是钱。看着对方从大氅底下抽出信封甩到桌上,心底深处那熟悉的恐惧感又浮上来了。

“我不上学。”他轻声道。

“不上学,你干什么?”

“去当学徒。”

“以后呢?”

“再说。”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何庭毓的意思。

他并不是厌恶上学,而是不想问何庭毓要钱。

去做学徒也是随口说的,因为想起何庭珖曾提到让他去米店做学徒,这应该是个可以谋生的法子。

何庭毓没有说话。

祝南疆不敢抬头直面他的注视。他知道他在看自己,且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这眼神整整羞辱了他十四年,到如今依旧不肯放过他。

——我不会问他讨要哪怕一分钱,哪怕饿死也不会。

沉默良久,何庭毓冷笑一声收回的信封:“随你。“

祝南疆看着他转身消失在玄关外,终于卸下肩膀舒出口气。

压迫在心头的小山崩塌了,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散开了。

只要没人记得他是条狗,他就可以重新做人。

作者有话说:

童年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