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大争(51)(第5/6页)

那日的事,此前的事,都让伏传情绪不好,他低声说:“大师兄,私蓄鬼奴的事,我一直都没觉得后悔,直到那一日,我知道凉姑赶在我回来之前,夜奔七十里,试图袭杀大师兄。若大师兄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谢青鹤说。

伏传想起那枚被藏起来的尖,低头说:“是啊。大师兄知道,才会瞒着我。”

他自失地笑了笑,承认自己对大师兄做了特别过分的事情:“大师兄替我藏起了尖。我替大师兄做的,就是当着大师兄的面,在自己身上开十二个洞。我可真是太坏了。”

谢青鹤与他都没有太过深入地谈那件事,是因为那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

现在没说两句又绕回了那十二枚镇魂钉,可见这件事横亘在谢青鹤心尖,实在不能过去。

伏传抬头问道:“大师兄就没有觉得,对我有些太过纵容了吗?”

谢青鹤冷冷地说:“没有。”

“大师兄,你就是偏心。林林总总许多事,但凡不是我,换了其他师兄,大师兄早就训斥责罚他们了,唯独我,一味哄我,从不罪我。就说养鬼之事,换了一味师兄,大师兄岂能不管他?”伏传质问道。

谢青鹤拒绝换位思考:“你就是你,你不是他,怎么换?”

“如果是一味师兄呢?大师兄见他养鬼之后,也会这么好声好气说,你也有你的想法,养鬼虽不好,你喜欢也可以养着玩儿么?!”伏传非要跟陈一味杠上了。

谢青鹤被他气笑了:“他不敢养!”

这才是问题所在。

伏传懵了。

以谢青鹤的身份积威,他若告诫陈一味养鬼无益于修行,哪怕只是顺口说一句养鬼没什么好处,陈一味就绝不敢动养鬼的念头。

伏传茫然回想从前,愕然发现,如果是在与谢青鹤定情之前,大师兄告诫一句养鬼无益,他还敢对凉姑生起好奇之心,怜悯之意吗?不敢!就算他动了悲悯之心,救了凉姑的鬼魂,也绝不敢把凉姑养在身边试炼诡术。

他一直纠结于谢青鹤对他“双标”,一味哄他宠他,惟恐被溺杀,不依不饶地使脾气。

这时候才突然想明白,原来不止大师兄双标,他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转换了性情。

陈一味不敢做的事情,他为什么敢做?因为他知道大师兄不止会宽恕自己,还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兜底。甚至还可以怪罪大师兄为什么不管束自己,任凭自己行差踏错——半点责任都不必扛。

你不是早就知道大师兄的宠爱没有底线吗?你还敢往这口填满了蜜的深井里跳?

伏传不敢跟谢青鹤谈“溺杀”二字,他也不能指望大师兄改变。他很清楚,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想明白了。”伏传觉得自己太可笑,一直在纠结如果是一味师兄,大师兄该不该训斥管束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陈一味根本就不会像他这样有恃无恐地挑衅大师兄的权威,“大师兄,我以后也不敢了。”

谢青鹤本能地意识到不妙,皱眉问道:“又在胡说什么?不要总是和其他人比。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与他人怎么能一概而论?陈一味是我治理宗门的臂膀,我只要他安分听话不出差错,胳膊不听使唤可还行?——你是我的道侣,你不必‘听话’。”

伏传含糊地点头:“嗯嗯,我知道的。大师兄,头有点凉飕飕的。”

见伏传拿了水瓢过来,谢青鹤明知道他修为在身不惧寒暑,还是给他舀水冲去头顶的皂角。温热的水流从冰凉的发丝间潺潺流过,谢青鹤专注地替他清理短发,轻声说:“越来越说不清了。”

伏传则盯着发尖汩汩往下淌的水流,说:“总打嘴仗也是无趣,大师兄只管看我日后行事,若是再与大师兄负气争执……”他想赌些什么,想起大师兄根本不会让他吃亏,又实在想不出代价,“大师兄,我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