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跟上来等活儿的闲汉顿时眉开眼笑:“这位爷您安康。隔壁大爷们吃的是柳街上许记老铺的瓦罐肉,共有两个口味,裹上南兴芋泥和红豆泥,再以红糖浇灌的,要八十二文一碗,杂着梅菜笋丝,填塞花生米的咸口,那得七十文一碗。您看……”

谢青鹤给了他二两银子,说:“都来一碗。劳烦你跑一趟,多的请你喝酒。”

他出手不算豪绰,也绝对不吝啬小气,正是酒楼帮闲最喜欢伺候的客人。毕竟,一掷千金的贵客,通常也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挣点钱么,平安是福。

那闲汉去帮买吃食,店小二则快速将谢青鹤点的凉菜端上来,也得了赏钱眉开眼笑。

谢青鹤一心一意要吃羊肉锅子,耳朵竖起,听酒楼各处闲聊。

这一桌客人在聊自家的生意,那一桌在聊群玉院的婊子,这家的小舅子想攀姐夫的大腿,却在请姐夫前头原配所出的嫡子吃酒拍马屁,那家男主人到中年,子孙不肖,借酒消愁对老友哭诉……

没有人讨论天子居处多出来的那个大池子。

谢青鹤也不失望。到酒楼里边来探听消息,也可以主动出击。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把羊肉汤锅端上来,夹上炭火,满脸堆笑:“客官您请用。咱们这锅子呀,汤能暖身,锅能暖手。炭能烧上一个时辰呢。有事您随时招呼小的。嘿,您不来点儿酒水?”

谢青鹤却不找店小二打听消息。

喝了两碗汤,吃了几个锅边馍,去买瓦罐肉的帮闲也回来了。

谢青鹤请他坐下,添了双筷子,又叫店小二给送了些酒水。那帮闲桌上伺候特别懂事,添茶布菜,还从褡裢里摸出一块干净毛巾,随时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谢青鹤叫他吃菜,他拿了一双干净筷子给自己碟子里添一些,绝不碰谢青鹤动过的餐食。

——在酒楼里谋生,得会伺候客人,还不能惹客人嫌恶。这是帮闲的基本素质。

待二人都吃得身上暖和了,谢青鹤才问:“前几年我来京中,好像不是这么个风水格局。”

那帮闲端起酒杯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谢青鹤挑选此人帮闲采买,也是有原因的。

这人口音是老龙城人,虽是帮闲,穿得也很讲究体面,并不似其他人那么谄媚。

天子脚下想要谋生,无非士农工商。住在城里多半没法儿种地,剩下的选择就很少了。要么干点小生意,要么做门手艺,至于说出仕当官……寻常人家哪有那么容易?

许多长相体面、消息灵通的龙城人就会来酒楼帮闲,赚个跑腿钱,运气好还能混吃混喝。

这样的活计,外来人是做不了的。一来人面不熟,二来地头不熟,酒客们差遣起来也没有差遣老龙城人那么舒坦——你爷爷的爷爷就来龙城定居怎么啦?你这孙子不还是给我跑腿帮闲么?

谢青鹤给帮闲倒了杯酒,请他详细说一说,那帮闲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客官,您也知道,咱这片是老城区,一棵树一口井都是千年之前留下来的,都有讲究。”

“打我太爷爷开始,我家就住在这久安坊。知道吧?故老传下来的规矩,诶,就是这个……墙可以推,道不能改,树不能挪。”

“早年间有不懂事的乡下人进城,赁了隔壁我老街坊的屋子,嫌院儿那棵树挡着不宽敞,愣是给砍喽,你说怎么着?当年就死绝了满门男丁……”

“嗐,这可不是我吓唬您。您问问老成,这个老温,他俩也是老龙城人,这故事能不知道?”

这帮闲说着就要招呼楼下两个伙伴,谢青鹤微微一笑:“我信。”

帮闲很满意他的态度,见谢青鹤又给他分菜,他连忙动手:“哎,我自己来,可不敢劳烦您。”

羊肉汤锅瓦罐肉,现卤的鸭子醩毛豆,帮闲吃得满嘴流油,谈兴越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