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尾声(下)(第2/3页)

待上了步辇,才冷声对汪仁道:“今日便送宁二姑娘出宫吧。”

这会子风雪有些大,出了章含宫,北风卷着雪粒,扑进步辇,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前头的汪仁忽而听步辇里的帝王低低道了句:“既你们都这样认为,江霏亦如此想吗?”

明黄帷幔的步辇未回养心殿,径直进了明渊阁。

明渊阁离着御书房颇近,是专门劈出来给江陈进宫理政时用的,此刻那人批阅了几本文书,正站在窗前看外头铺天盖地的雪,眉眼间落了一层担忧。

李椹在他身侧坐了,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片刻。

是皇帝冷润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轻飘飘的,他问:“怀珏,阿霏真的不愿回来吗?”

他用了两年,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总觉得,第二天一睁眼,那小姑娘便又回来了,会用雾蒙蒙的桃花眼望着他,喊一声“椹哥哥”。

江陈没应声,只冷眼瞥他。

李椹眼皮跳了跳,忽而自嘲的笑,他说:“我就知道她会放弃我。”

“当年父皇多疼爱我,他教我习字射箭,还曾让年幼的我坐在他的膝上用饭,可后来呢,也是他勒令援兵不前,眼睁睁看着我被北绒剜去了双膝,要用我的命,来给太子清路。”

他低低笑,有些落寞的悲凉:“他们从来都是带着目的爱,在你满心欢喜的享受这爱时,又猝不及防给你一刀,让你亲眼看看这爱的虚妄,多么残忍啊。”

他说完,默了一瞬,忽而摔了手边的珊瑚摆件,有些怒气:“江霏她,她当初又为何要来接近我!”

他冷眼看着她热枕的爱意,若即若离,不敢碰触,你看,果然,她最后还是放弃了他。

在他一点点贪恋、沉溺时,骤然转身!

江陈只沉默的看他,待他面上的神色逐渐平静后,才道:“李椹,你可曾想过,阿霏她也只是个小姑娘,面对你的冷漠,她也会难过、也会退缩,没有人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李椹骤然抬眼,有片刻的失声,许久,眼里的挣扎才渐渐褪去,低低问了句:“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江陈却步至书案后,开始翻阅堆积的文书,半晌,淡淡道:“不可,她现在还不想见你。”

年轻的帝王没再作声,坐在暗影里许久,才慢慢转着轮椅出了文渊阁。

待江陈将手边的文书处理完时,外面已点起了影影绰绰的宫灯,今日的宫宴早散了,深深的殿宇便又沉寂下来。

他披了件玄墨大氅,从文渊阁出来,往永定门而去。

于劲替他撑了把赤红罗伞,小心翼翼禀道:“爷,今日宫宴上,您不在的那会子,御史大夫王琴喝醉了,痛哭流涕向陛下忠告,说是.”

他咽了咽口水,才有些不忿道:“说是爷您斩杀无辜百姓,是载入史册的佞臣,怎能又官居太傅?这是要让天下多少正值的子民失望啊。好在万岁爷只当他醉了,让人拖了出去,这才止了许多人的嘴。”

江陈连脚步都未顿一下,只轻笑着摆了摆手。

有些事,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总会留下痕迹。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譬如当年这事,便会成为他此生背负的污点,再成不了万人敬仰的直臣,只能做一个史书上的佞臣。江家,也再不能享清名爵位。

可他并不屑于去计较。

他金线云纹的鹿皮靴在厚厚的积雪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微侧了身,问:“沈音音可还在翼州,怎得这次的信件还未到?已晚了半日了。”

这两年,她在外游历,江陈暗中派了人守护,每隔五日,便会详细汇报给他她的足迹。明知她会不高兴,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即便知道她是个外柔内韧的,即便知道她能走过这大好河山,可在他心里,她就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需得时时知道她的动向才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