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第3/4页)
一句玩笑话便将这事轻轻揭过。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都不再拿此事打趣,继续饮宴谈笑。
酒过三巡,照例要赋诗,桓家人多擅诗文,精通音律,皇子皇女们又自小习诗作赋,词采都不错。便是齐王这样当了武将领兵出征,也有倚马万言的本事,只有陈王一个异类,每逢宴会上吟诗作对,总是抓耳挠腮憋不出两行字。
不一时,内侍捧了笔墨诗笺来,在各人面前置了小案。
阮月微是京中久负盛名的才女,自然也要一显身手。
她饱读诗书、才思敏捷,赋几首诗难不倒她,但她提起笔,心中却纷乱如麻,全都是方才豫章王说的那番话。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又和桓煊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下人看错了?抑或那女子只是个下人?难道桓煊真的养了外宅?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失望和难过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她拈着笔管,脑海中却连一句诗都想不出来,其余人都已打好了腹稿开始写起来,耳边都是春蚕啮桑似的“刷刷”声。
太子碰了碰她的手,小声道:“怎么了?得句了么?”
阮月微蓦地回过神来,见中间的莲花漏壶中的水已只剩下一小半,忙定了定神,小声道:“正在想。”
虽然时间已过去一大半,但写首中规中矩的应制诗还难不倒她。
皇帝笑着看向他们:“太子妃的诗朕读过,词采斐然,不愧有‘女翰林’之称,朕等着你大显身手。”
阮月微手心渗出冷汗,勉强笑道:“陛下谬赞。”
本来她可以用一首平庸的诗作应付,还能落个谦逊的美名,可皇帝这么一说,她便得使出浑身解数了。
可赋诗作文本就不是能急出来的,到最后漏壶中水已快见底,她还是没得出佳句,只能将平日熟记的诗句拼拼凑凑、改头换面写了上去。
内侍待墨迹稍干,将各人的诗笺送呈皇帝品题。
皇帝令内侍一首首念出来,到阮月微那首,众人都翘首以待,谁知念出来却都是陈词滥调,在这些诗中只能落个中下游,甚至不如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作的诗有意趣。
皇帝也有些诧异,仍是夸了两句。
阮月微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知道这时候所有人眼中都写着“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待所有诗篇读完,皇帝给新媳妇留了体面,并未像往日那般分成三六九等行赏,给每个人都赐了些金玉玩器和锦缎。
直到丝竹重新奏起,阮月微才敢略微抬起头,用眼梢瞥一眼太子,见夫君神色如常,略微松了口气。
夜阑席散,两人同车回东宫,阮月微心中忐忑,良久才道:“方才的诗作得不好,妾太紧张……”
太子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只是小事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
阮月微的眼眶顿时红了:“妾给殿下丢脸了。”
往常她只要露出泫然欲泣之态,太子便会立即温言哄她,可他这回只是瞥了她一眼:“除夕佳节,别苦着脸了。”
阮月微越发委屈,可太子当真冷下脸来,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只能尽力把泪意憋回去,心中翻来覆去地想,若换了桓煊……
桓煊,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口便一刺一刺地疼。
换了桓煊又如何呢?她靠在车厢壁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当初信誓旦旦非卿不娶的人,如今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
桓煊从观风殿离开时,家宴方才开筵。马车驶出蓬莱宫正南门,长街上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欢声笑语和暖意都关在了坊墙内,宅门里。
但他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与亲人团聚,无论贫富贵贱。
他以为岁除夜会留宿宫中,便放了高迈一日假,让他回去与养子过个年。甚至连替他驱车的下人,将他送回王府后也会回去与妻儿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