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4/5页)

说着揽住她的腰。

林玉婵倒是不介意跟他跳一曲,但维克多说话的语气让她不舒服。甜言蜜语中闪着獠牙。

“这是勒索,列文先生。”她退后,严肃道,“你在利用优势国的地位勒索我。”

维克多一怔,赶紧能屈能伸地追过去:“我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小题大做……我们是朋友,对不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政治军事,是皇帝们之间的事,不该影响我们的交情……”

林玉婵冷冷道:“抱歉,今天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国家不争气,动辄被人骑脸吊打。她除了表个“严正抗议”的态度,也无能为力。

她更加郁闷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么多洋人,奥尔黛西小姐,康普顿小姐……她们的祖国,何尝不是跟中国有血海深仇呢?

虽然她不会上纲上线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但偶尔触及这个念想,还是会心有隐痛,觉得这些情谊根基不牢,如同沙上建塔,如同脆弱的花瓣上扎着一根刺。

如果日后,遇上像维克多今日的情况,她们会不会也理所当然地,向她露出强者的獠牙?

维克多还围着她打转,用尽各种姿势道歉。餐厅里的中国侍者瞧着稀奇,窃窃私语。

林玉婵忽然意识到,只因现在是短暂的“同治中兴”,洋务运动欣欣向荣,这才能让她跟外国人安安全全的打交道。如果日后洋务运动破产,极端排外思潮重新占据主流,那么她别无选择,必须和这些洋人朋友割席,才能自保。

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她作为“汉奸”,直接被糊里糊涂清算掉……

心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维克多,”她决定先珍惜这短暂的塑料友谊,招呼维克多坐下来,推上一盘苹果派,微笑着换个话题,“李维诺夫先生的茶厂运转如何?没少让你赚钱吧?好啦,别谢我,是你自己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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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等舱的洋人饮酒跳舞,三等舱的华人与蝇共舞。“水妖号”飞速在海面上疾驰,把这一船上的暗潮汹涌,带到了帝国最北端的条约港。

“津门故里”。

林玉婵换好男装下船,望着码头牌匾上的大字,深吸口气,勇敢踏入新地图。

她已经跟赫德道别,诚心谢过了允许搭船之情。赫德已去巡视津海关,租界海关大楼顶升起格子旗。

维克多已被京里派来的专使接走了。维克多在船上对她做小伏低百般讨好,此时才算恢复了“洋大人”的体面,被人毕恭毕敬地请上官家马车,然后横冲直撞地离开。

奥尔黛西小姐下船后就派女仆去找当地教会。没一个钟头,就有个大胡子教士带着几个中国信众前来迎接,请进英租界利顺德大饭店休整。

对林玉婵也十分客气:“是奥尔黛西小姐的同伴吧?来,让仆人帮你拿行李。”

林玉婵笑着婉拒:“我不用休息,想在城里逛逛。”

大胡子教士笑道:“好!遇事就报望海楼天主堂。没人敢刁难你!”

林玉婵心情复杂地谢了,一边突发奇想:洋人教会四海一家,教士所到之处连绵成网,只要是“自己人”,就出人出力,倾情相待,必要时还能组织起来和朝廷抗衡——其实跟天地会性质差不多。

难怪每次签条约的时候,列强都死乞白赖地争取“传教自由”。

头一次到北方,她也要去找自己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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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卫九河下梢,本是水陆码头,五方杂处的居民。这津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行商脚夫们都是燕赵大汉,脸上透着野气。林玉婵一个小小广东妹,在南方都嫌矮,此时简直成了个小兔子。有人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她跟前,才发现有个“绊脚石”,连忙告声罪,绕过去。

木桩子上钉着官府告示,称近来华北地区捻匪横行,令百姓不得与匪军接触,否则法办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