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第6/7页)

可是,无论怎么捣鼓都查不出原因。种种东西拆卸下来,用万能表检查,更换零件,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但怎么都没奏效,引擎依旧一声不响。一个像是玩伴的小伙子来看情况:“你干什么呢?”“啊,父亲叫我修车。”“哪里坏了?”“噢——喏,这个。”——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然而父亲看样子相当顽固,绝对不向儿子伸出援助之手。我问儿子哪里坏了,也只是应道“唔非常麻烦”。大约折腾了两个钟头,还是毫无头绪,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去父亲那里大概说道:“爸,我实在弄不明白了。”“知道了,好了,我来。”父亲大概这样嘟囔了一句,言外之意像是说你这家伙怕是够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自己动手?我这里还急着哩!无可奈何,各家有各家的招术。他的儿子和同伴又开起菲亚特去了哪里。在这冷雨飘零的阴暗的星期天傍晚、在这望一眼都索然无味的幽灵城,年轻人到底能有什么好玩的呢?也罢,总会有什么可玩吧。年轻时候不管干什么想必都自有其乐趣,再怎么索然无味,也比拆装汽车电瓶有意思。

老伯说,这就看一看,也许花些时间,说不定要今晚7点或明天早上才行。我们只好死心塌地,在这里住一晚上。地方实在不怎么样,如果可能,真不想在这种地方留宿,而且原定今天顺便去跑瑞士,但事已至此,只能作罢。光是星期天有修理厂开门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感激涕零了。

我们住的是城里最大最老的宾馆。到底老,地板一踩,声音惊天动地(莫非“忍者[6]公馆”不成,这里?),公馆似乎倾斜了,浴室的拉门不拉都会吱溜溜滑开。但房间相当宽敞,格调也算不坏。这家宾馆看样子倚老卖老(此外怕也没什么卖点),一楼大厅齐刷刷挂着一排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自家宾馆照片。那时连自行车都还几乎没有,镇的印象远比现在富有牧歌情调。19世纪的奥地利老伯们全部留着胡须,神气活现。那还是哈布斯堡皇室统治奥匈帝国时期的事。还可找见在城内广场上进行消防演习的消防队老伯们的形象,有人得意洋洋地悬在高楼的窗口上,有人顺着长梯正朝房顶上爬,全都摆着一副架势,显得极为开心。看年代,得知这些照片拍完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开始了,这些人想必也有几个战死疆场。

早已饥肠辘辘,进宾馆放下东西就直奔附近的饭店,喝啤酒,喝牛肝汤,吃火鸡火腿。我原本不大喜欢牛肝和火鸡(累得点错了),但作为菜式相当够味。反正得以坐在椅子上吃饭就足以千恩万谢了。

“好在修理厂开门了。”我喝着啤酒说。

“但愿能修好。”妻一边吃晚饭一边冷静地说。

第二天早上(同样下雨)去修理厂一看,所幸车修好了。

“喏,就这个。”老板儿子不动声色地给我们看切断的软皮线。直径约一厘米粗的塑料线。像是被斧头砍的,利利索索地斜茬切断。“连接点火线圈和分配器的软皮线,从这里到这里。这个断了,自然点不着火,被鼓风机皮带卷进去切断的。”

我还没彻底理解:这么粗这么结实的软皮线卷进鼓风机皮带就能利利索索断掉?那岂不有点太过分了?刚刚检修完,怎么就出这种事故了呢?

“这是常有的事故吗?”我问年轻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耸耸肩。一个寡言少语的小伙子。于是我自问自答:“常有的话谁受得了!”大概因为配线纵横交错,致使软皮线不太好找,但毕竟点不着火,按理首先该查看点火线圈和分配器之间的软皮线,此乃汽车维修工基本的基本,何况引擎盖打开了两小时之多,本该早看明白才是!想必在父亲眼里,儿子还远远不到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