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第5/7页)

这么着,被帕杰罗牵引着赶去两公里外的罗伊特镇。被牵引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气氛凄惨至极。规模诚然大不相同,但仍使我不禁想起在挪威海湾出事的苏联核潜艇。

到了罗伊特镇,修理厂果然关门。毕竟是夏季休假期间的星期天清晨,开门反倒奇怪了。

“怎么办,这回?”老婆说,“说到底,就是因为你想要蓝旗亚……”

“喏喏,”老伯似乎觉察出形势不妙,“这家修理厂的老头儿我认识,我去讲一讲,求他破例开门,放心!”

奥地利JAF老伯非常热情,特意跑去修理厂老板家按门铃,但谁也没出来。

“肯定到哪里旅行去了,没那么快回来的。”老婆说。她这人的性格对什么都比较悲观,而我相对说来凡事都较乐观。非乐观之人不会买什么意大利车。听我一个熟人说,一个在日本买意大利新车的人开着它从东京跑到京都,回来后对经销商一说,对方大为佩服:“你真有勇气啊,居然开那车跑到京都!”是否真有其事我不晓得(很有些都市传说的味道),但情况很可能属实。不是乐天性格的人不会买,还需要勇气。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路就好。”妻说。

有路就好,我想。

JAF老伯看样子也是个蛮可以的乐天派,说道:“跟你们说,现在是不在,但我想很快就回来的。回来我就求他开门,在那里的咖啡馆等一下,到时候我去接你们。”相当热情,意大利人办不到。我不是说意大利人不热情,但这点我可以保证:意大利人办不到。至少他们关切之情(如果有的话)不会在星期天表现出来。

“事情要往好的方面看。”我说,“幸亏没在意大利,对吧?在意大利,基本上三天寸步难行。”

“倒也是。”老婆勉勉强强同意。

在罗伊特镇上转了一阵子。老实说,了无情趣。地处德国菲森(Füssen)至奥地利因斯布鲁克(lnnsbruk)的交通要道,以致车多得不得了,一片嘈杂。几乎没有游客特意在这种地方住下,宾馆也少。转了三十分钟,之后在老伯说的咖啡馆坐下等他。喝两杯咖啡等了一个小时,老伯没来。我转而喝啤酒,加吃香肠,又等了一个小时,老伯仍没来。一对双胞胎老太婆进来,坐在我们邻桌喝啤酒,喝完离去。双胞胎老太婆喝啤酒的情景十分可观。接着两个本地的小伙子进来,喝着啤酒打了一局台球。老伯依然没来。别无他法,又要了一杯不好喝的啤酒。搞得我老是小便。

最终,老伯来时已下午3点多了。我们在昏暗的咖啡馆里等了三个小时。这时间里老婆始终绷着脸。“那种东西扔去哪里算了!”她说。我向她解释:“车那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扔的。”但她根本听不进去。

“修理厂给打开了,刚才。”老伯说。

谢天谢地。总算舒了口气。老伯把我们领去修理厂,在那里付了奥地利JAF的牵引费,约六千日元。“若是会员可以免费,可惜没会员证。”老伯惋惜地说。的确令人惋惜,我们不是奥地利汽车俱乐部会员。他“通通”拍着帕杰罗说还是日本车好,意大利车不行,买日本车好了!我说谢谢。是要谢谢。

修理厂老板六十岁光景,不愧在修理厂干了四十年,给人的感觉甚是坚毅。这样的人绝不会支持迈克尔·杜卡基斯(Michael Dukakis),不会听布莱恩·费瑞(Bryan Ferry),不会去四季电影院(Cine Saison),不会买米索尼(Missoni)毛衣,只知道闷头修理汽车。老伯打开引擎盖,以兴味索然的神情大致往里扫了一眼,开口道:“我儿子会讲英语,叫他来一下。”片刻,感觉上似乎去年刚刚高中毕业的儿子开着十分狼狈的红色菲亚特赶来了。身材挺拔,金发,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孩,身穿上下连在一起的工作服,神情像是说“得得大好的星期天叫人家出来”,但看来父亲在家里拥有绝对权力,儿子不敢抱怨。正是贪玩年纪,是叫人可怜,可我毕竟没有可怜别人的余地。大致说明情况之后,他说“唔明白了”,随即开始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