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第2/4页)
算是吧,总之。
“所以,是为写东西来希腊的。”我说。
“其实我也写诗的。”瓦伦蒂娜应道。
“是吗?我竟不知道,德米特里没告诉我的。”
“你、写诗?”
“没写过,遗憾。”
她连连点头:“希腊是诗歌非常繁荣的国家,诗比小说繁荣,这已是历史性的。对了,希腊人拿了两回诺贝尔文学奖你可知道?”
“啊,不知道啊。”我惶恐地说。
瓦伦蒂娜向我一闪投来“难道你也是作家”那样的视线。可我是不知道,哪里知道!连日本人有几个拿了诺贝尔奖我都不知道。
“但诗的问题是,光靠诗无论如何是吃不成饭的。诗人成不了职业。”瓦伦蒂娜说,“所以我也有其他工作。噢,德米特里没有就我向你说什么?”
“没有。遗憾的是我和德米特里失之交臂。上个月他返回希腊时我在东京,这个月我来到希腊,而他折回东京,就这样错开了。因此,没得到机会和他好好交谈。只是让我到雅典就给你打电话,说打电话就明白的。更详细的什么也没听说。”
“噢,原来如此。呃呃,怪不得。反正高兴能见到你。Well……I'm ha—ppy to mee…… t you.”
随即她再次“啪啪”拍我的膝盖。
一个念头掠过我的脑际:此人十分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并且不是像一个人,而是像几个人。倒是很难解释,总之感觉上就像把特定人物在特定场合采取的三四种特定行动组合在一起,尔后从各种略略不同的角度展示出来。看上去异常真切,而相距又异常之远——便是如此的像法。不过感觉绝对不坏。和她交谈起来,甚至涌起某种怀旧之感:这么看来,世界相当狭窄啊!
“德米特里是我已经分手的丈夫的弟弟。”她说,“离婚后我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我们还同姓。德米特里么,这么小的时候就十——分了解他。呃——,所以提起房子。你是在找房子吧?”
“是的,是在找房子。”
好歹进入正题。的确,我们是在找在希腊居住的房子。
我提出所找房子的主要条件:
(1)卧室两个。
(2)带厨房和浴室。
(3)带家具。
(4)安静,以便写作。
条件大体如此。
“这个么……”瓦伦蒂娜沉思了好一会儿,圆珠笔在手里团团旋转,“安静、有两个卧室……唔,对了,斯派赛斯岛怎么样?若是斯派赛斯,我的一个熟人倒是有座别墅。斯派赛斯可知道?”
斯派赛斯我大致知道。虽没去过,但晓得距伊德拉很近。伊德拉去过几次。大小合适,从比雷埃夫斯乘船也方便,而且没有每小时一班的观光船吵吵嚷嚷开来,应该不至于受到游客干扰。想必是个住在雅典的希腊人在那里拥有别墅、只是周末去一下的海岛,气氛上应当过得去。
“那是怎样的房子呢?”我问。
“我也在那里住过几次。倒不是很大,但实在是beau——tiful。”瓦伦蒂娜这句话便是那时候说的,“而且附近还有beau——tiful的……”
瓦伦蒂娜从手袋里掏出便笺,用圆珠笔画地图。先画整个希腊的地图,总之这也是相当奇妙的地图。迄今为止的人生过程中,我有几次机会请几位女性画地图,遗憾的是画出准确地图的女性一次也没能遇上。这位瓦伦蒂娜也是往人世间散发这类不准确地图的种族里的一员。或者不如说——作为我不得不说——即使在那里头,她也属于症状严重的。
依照她的地图,希腊本土(即从马其顿至苏尼翁岬部分)状如细长的乳房,或呈犹如抓起烧焦的面饼一把撕开那样的圆锥形。伯罗奔尼撒半岛像扔一个皱巴巴的手套一样被无情地抛在左侧,将二者隔开的科林斯运河有多佛尔海峡那么宽(实际上仅一二百米)。这便是瓦伦蒂娜眼中的希腊。